熟客连连道歉,笑道:“我没恶意,就是想起来之前缠着秦娘子那个徐淮信。徐淮信现在看着张公子在这边,才不敢过来闹了。要是张公子走了,徐淮信重新缠上来,你们再上哪找个人来镇场子?”
芦苗叹了口气,道:“多谢你提醒,我倒是还忘了有个徐淮信。”
正说着话,三蜜抹着眼泪从外面冲进来了,一看到芦苗,三蜜就扑过来大哭起来:“姐!豆花被徐公子给抓了!”
芦苗被这哭声震得脑子一嗡,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熟客帮忙把三蜜给托起来站稳了。
秦月正好从楼上下来,便看到三蜜哇哇大哭的样子。
“你刚说什么,豆花被徐公子抓了?是什么意思?”秦月是听到了那句话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你们怎么遇到徐公子了?”
“我和豆花豆苗一起赶车把菜给拉回来,正好遇到徐公子的马车,然后撞到了一起,徐公子要我们赔钱还要把菜给扣下来,然后豆花和徐公子吵了几句,就被家丁给抓起来了!”三蜜哇哇哭着,“徐公子还说要衙门上见!”
“你们撞了徐公子,还是徐公子撞了你们?”芦苗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豆苗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豆苗在后面,我先跑回来报信。”三蜜眼泪汪汪,“这怎么办啊!”
“别哭,大不了就赔钱再把菜给他们就是。”秦月安慰地拍了拍三蜜的脑袋,“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钱的事情而已。”
三蜜抽泣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秦月:“真、真的吗?”
秦月温和地笑了笑,道:“真的,没什么。”
大概是秦月语气笃定如此,三蜜倒是真的被安慰了下来,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又回头看向了门口。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徐淮信便已经上门来了。
身后浩浩荡荡的家丁,徐淮信来势汹汹,只是脸上有几道血痕看起来颇为滑稽。
秦月先往他身后看去,见豆花和豆苗都蔫头耷脑地被抓着,但人看起来都没事,便有几分放心。
徐淮信进到食肆,目光便黏在了秦月身上,他冷笑了一声,道:“秦娘子家的这些下人倒是一个个凶恶得很,当街撞人就不说了,不知道歉还动手打人,简直洛州一霸!看来是需要官府好好整治了!”
这话都把秦月给听得愣住了,她耐着性子道:“小孩子赶车或者不知快慢,若是冲撞了徐公子,我来赔礼道歉便是。至于洛州一霸却不敢当,只不过是小本生意,都是仰仗诸位街坊邻居才做得下去。”
徐淮信看着秦月,似笑非笑:“那么秦娘子要怎么赔我?”
京城。
容昭看着面前的亲卫,面上神色怔忡许久,才问道:“的确是在洛州看到了夫人,没有看错,是吗?”
亲卫忙道:“是,没有看错。我们送二爷去洛州的时候看到的,后来为了确定还特地在送完二爷之后回头去看了看。夫人现在是在洛州城里开了个食肆,听说生意也不错。我们没敢多打扰,就先回来了。”
容昭沉默了许久,忽然低下头,泪流满面。
他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秦月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又能再知道她的下落。
在北狄打仗这一年多,他无数次想到如若战死沙场或许是对所有人的交代,可真的奄奄一息躺在营帐中的时候,他却想想活下去。
他越想活下来,便越能感觉到秦月从城墙上跳下时候的绝望。
许多事情便是要到自己感同身受时候才能明白,如若他没有走到绝境的那一天,便永远也不会懂。
他胡乱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扶着手杖站起来,道:“去备马车,去洛州。”
第53章 公堂 两厢对峙,互不相让
在经历过生死之后,人会变。
容昭是在那次纵贯了整个后背的重伤时候,趴在战地的营帐中,昏沉又清醒地审视起了自己。
唯有这种时刻,会让人去思考。
首先会想到的是——如若他就死在这里,后世会如何评价他呢?
他能不能算是一个忠臣,能不能如先辈英烈一样,名留史册?
如若没有赵素娥那些事情,或许可以,他毕竟也算是为晋国北方的安定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只是有了赵素娥与北狄勾结的事情之后,他并不认为他死在了这里之后,会有什么好的名声。
死人是不会出声的。
所以如果他死在这里,对于容家来说便又是一次灭顶之灾,这一次也不知能不能再次站起来。
他死了,家里便剩下容昀,还有林氏与容莺,还有……不知是否安好的秦月。
他很难不去想秦月。
他总自诩对国对家都毫无亏欠,可自从秦月走后,他便发现或许他没有亏欠别人,却唯独对秦月是亏欠的。
他回想着他与秦月五六年的夫妻生活,此时此刻他便能轻易看出他自己的傲慢自大和轻蔑……以及愚蠢。
愚蠢,所以他几乎是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她。
而秦月却一直默默忍受着,一直到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于是从城墙上跳下。
人只有在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牵挂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想要这样寻求一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