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一秋向她解释了一下午,但是……她并没有听懂。
——黄壤敢发誓,这玩意儿正常人都听不懂。
黄壤将剑背在背后,下了祈露台。刚进点翠峰,便遇到一个人。
——谢红尘。
谢红尘一般都在曳云殿,平素少在宗门行走。
弟子们见了他,不由都退到路边,向他施礼。黄壤也退到路边,她在一群弟子之中,跟随诸人道:“师尊。”
谢红尘经过她身边,脚步渐缓,但终究并未停留。
“嗯。”他轻应一声,在无数弟子的暗暗留心之下,他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
待他走远,黄壤径自回了居所。
她重新把玩着第一秋赠的剑,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个人,已是毫无眷恋。
好像一场雨,说下就下,说停时便停。等到最后,连路上潮湿都渐渐散尽。
而外门,谢红尘离开点翠峰,却其实无处可去。
黄壤已经好些日子不来曳云殿,而他更没有任何理由去寻。他留在殿中多日,终于还是想要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出了点翠峰,也如愿见到了黄壤。
然而,那又怎样呢?
他并不能靠近。
于是,他素性找到谢元舒,喝了一夜的酒。
谢元舒本就是个荒唐人,酒桌之上便忍不住讲了许多荤话。谢红尘至始至终十分安静,既不训斥,也不回应。
次日一早,监正大人再次大张旗鼓,前来玉壶仙宗,向黄壤提亲。
谢红尘未归,谢灵璧只得亲自出面应付。
他甚至懒得将第一秋请入罗浮殿,直接来到外门的山门下,敷衍道:“承蒙监正看重。但阿壤是红尘的亲传弟子,习惯了仙门生活。只怕朝廷俗世纷繁,她不能适应。所以,监正还是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声音清悦,道:“老祖,弟子感念监正大人盛情。愿意洗手作羹,嫁他为妻。”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黄壤一身浅金色衣裙,缓缓向此而来。
她今天没有穿练功服,身上衣裙绣花,鬓簪珠钗,蛾眉淡扫,妆容精致。
诸弟子当即哗然,而谢灵璧脸色更为难看。他转身直视黄壤,这目光,显然已经带着威逼。他问:“你说什么?”
他平时本就积威甚重,若是一般弟子,早已不敢吱声。
但黄壤含笑,直视他,道:“回师祖,弟子方才说,愿意嫁监正大人为妻。”
她吐字清晰,语态从容。
谢灵璧眸子里阴霾渐重,许久,他冷笑一声,说:“黄壤,当初你拜入我宗宗主门下,习得我门中仙法。如今竟要嫁入朝廷吗?”
司天监这些年异军突起,民间多将其与玉壶仙宗对比。
两方势力明里暗里相争,谢灵璧无论如何,绝不肯为司天监送去这样的助力。
然而黄壤自然也算到了。
她刚要答话,山门外,有人说:“灵璧老祖,阿壤拜师学艺多年,确实是叨扰仙宗,也叨扰谢宗主了。”
谢灵璧抬头看过去,只见何惜金、张疏酒和武子丑三人结伴而来。方才说话的正是张疏酒。
“连你们三位也来了,今日人到得真是齐。”谢灵璧冷笑。
何惜金说:“阿、阿阿阿壤……”
张疏酒忙说:“阿壤称何夫人一声姨母,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子侄之辈。她要定亲,我们怎么能不来祝贺呢?”
当然了,这三人之所以来得这样齐,是因为黄壤送走监正大人傀儡之时,就向何惜金送了信。
她也知道谢灵璧不会同意这桩亲事,但如果有何惜金以长辈身份出面,那可就不一样了。
果然,谢灵璧见何、张、武三人前来,心下已经知道此事不好逆转。
他再次看向黄壤,这一眼,便是已经带了杀气。
——这个女人,早当初见到第一眼之时,便令人不适。如今看来,果然是祸水。
但事到如今,他不认也得认了。还不如大方一点。
所以,谢灵璧虽然仍没有一个好脸色,却问:“司天监想要求娶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却不知诚心几何?”
何惜金等人纷纷看向第一秋,如果谢灵璧要狮子大开口,这可是没法子。
不料,监正大人恭恭敬敬,道:“阿壤姑娘自是无上珍宝,在下心中也没个主意。还请老祖示下。”
谢灵璧冷笑一声,道:“我玉壶仙宗为仙门正宗,自然也非贪财之辈。但监正要摘我宗宗主的爱徒,总不好太过轻率。上次监正大人送来的超甲级傀儡,宗门弟子皆赞不绝口。如今,就请监正再送四尊。这门亲事,老夫便在此当众应承下了。”
他这话说得轻巧,然而四尊超甲级傀儡,说是狮子大开口都太谦虚了。
这坐地起价,简直离了谱。
但聘礼之事,外人实在不好插好。何、张、武三人也只好看向第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