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璋虽然面带病弱,但却丝毫不显得阴郁,他眉目清朗,目光扫过人时,如春风拂面,带着十分的亲和。再看他虽然身形瘦削,但气度却极好,并不显得瘦弱,而是温润俊雅。
这哪里是一个久病初愈的病秧子?久病之人,养不出这样温润和气的气质!
又有人想,贺文璋还病弱着,看起来便不比他兄弟差什么。等他彻底好起来,岂不是风姿要盖过他兄弟?这样想着,再看走在他身边的于寒舟,目光便有些隐隐的微妙。
“哥哥,别理她们。”这时,贺文璟挨过来一点,小声对贺文璋说道:“这些人就喜欢打量人,说些乱七八糟的怪话,你只装作听不见就是了,我都是这样。”
贺文璋点点头:“好。”
他其实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没有常年生过病,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不会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有多么无意义,连他一点心绪都牵动不了。
但他察觉到别人看他媳妇的眼神,开始介意起来。媳妇跟他不一样,她是娇养长大的,如何能受得了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因此更加挺直了胸膛,让自己体面一些。
他越是体面,就越不会给媳妇丢脸。顿了顿,目光落在前方跟他一样挺直腰板的母亲身上,心中又想,他也绝不能让母亲丢脸。
这时看到不怎么好好走路,颇有些左张右望的弟弟,就低声提点了一句:“好生走路。”
“是,哥哥。”贺文璟是很听话的,闻言就不再乱看了。
一家人来到长公主的面前,磕头拜年。
长公主今日穿戴得十分雍容,哪怕是过年,也并没有显得多么好相处,看起来仍旧是一脸的冷傲和挑剔。
只是,当目光落在贺文璋的身上时,不免温和了些许:“璋儿长大了。”
“是。”贺文璋恭恭敬敬地道,“多谢殿下的救命良药,母亲对我说过,文璋永远记着殿下的恩情。”
长公主轻嗤一声,视线落在侯夫人的身上,说道:“你母亲就会大惊小怪。”
视线转回来,又说道:“你有今日,全靠你母亲一腔慈爱与呵护,你这辈子要记得她的恩情才是。”
贺文璋立即道:“文璋永不敢忘。”
“嗯。”长公主点了点头,视线转至贺文璟的身上,打量一番,说道:“这是文璟?看着不小了,说亲了没有?”
侯夫人便笑道:“打算今年给他说亲呢。”
“可有看好的人家?”长公主便问。
侯夫人假意叹气,说道:“看好又怎样?这小子不喜欢,可真是叫我头痛。”
她跟长公主虽然是好朋友,但是长公主毕竟是君,她是臣。长公主要给她儿子说媒,她拒了便是拂了君颜,应下便是苦了儿子。在侯夫人心里,自然是儿子重要得多,因此便委婉透露出,亲事要小儿子点头才能成。
长公主遂点点头:“是够叫人头痛的。”想起什么,她眼里划过笑意,“我家霖儿若敢这般,我打断他的腿。”
侯夫人便笑道:“世子素来是孝顺懂事,岂会拂逆殿下?唉,也就是我不会教儿子,生出个混账来。”
贺文璟在一旁摸了摸鼻尖,没敢为自己辩白。
又说了一时话,便告辞了,侯夫人带着儿子儿媳们去几个老封君的府上拜年。
“璋儿,还撑得住吗?”侯夫人自己都有些脚痛了,但还是狠狠心,说道:“撑不住也咬牙撑着!忍过这几日,叫你媳妇陪你好好在家歇着。”
贺文璋便道:“我好着呢,母亲不必担心。”
侯夫人打量着他的气色还好,就狠了狠心,继续拜年。
憋了二十年的一口气,今日她要出个痛快!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就是有能耐,把儿子养大了,还养得这么好!
那些瞧不起她的,在背后说风凉话的,如今看着她好好的儿子,都眼红去吧!
而她不仅有两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儿媳!
以后还会有两个好儿媳!她就是要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叫她们只能在背地里酸,当着面还是要夸她把儿子教养得好!
这一天,侯夫人风风光光,收获了她想要收获的嫉妒羡慕交加的眼神。
到了晚上,她还跟侯爷道:“我瞧着璋儿如今好多了,你再跟同僚拜年的时候,别只带上文璟,把璋儿也带上。”
侯爷还犹豫,侯夫人便捶了他一下:“我看儿子如今好多了!你犹豫什么?璋儿身子好了,不得见见人吗?”
“要不问问常大夫?”侯爷忍着爱妻的娇拳,试探着问。
侯夫人也犹豫了,但很快她道:“行,那明日请他来问问。”
夫妻两个又说起话来。说到激动之处,侯夫人又笑又哭,侯爷便揽着她低声哄着。
且说长青院,贺文璋和于寒舟也就寝了。
于寒舟今天没有给他揉腰,而是要给他全身揉一遍:“我知道你很累,别忍着,放松一下,不然明天你身上疼。”
贺文璋宁可疼,也不想被她揉。但是媳妇的话,他又不好不听,只得趴在床上,继续被甜蜜和痛苦包围着。
次日一早,常大夫被侯夫人叫去,听了来意,就摆摆手:“没事,去吧。”
不就是出门拜个年?又不用走着,来回都坐马车,有什么?
他只没想到,侯夫人说的拜年,不是去一家,而是去许多家。
本来只是在亲近的同僚和朋友家中拜年,但是见儿子扛得住,侯爷也大意了,领着他到处拜年。谁让大儿子谈吐有致,进退有度,忒给他长面子呢?
大儿子文雅,小儿子爽朗,侯爷从来没像今年这样骄傲过,满面光彩。
一天,两天……初八都过去了,侯爷还没有风光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