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和阴半死从空中跌在地上,洛九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用一种又无奈又充满小心的声音感叹道:“老阴啊……”
阴半死只是笑,不说话。
他笑起来时实在比不笑恐怖太多,那女孩眼泪才刚停一停,一看他这个笑容,就又开始嚎啕起来。
阴半死:“……”
“我变的,我变的。”洛九江赶紧第一时间承认,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响指把阴半死抱着的小女孩变回了自己的澄雪刀。心魔劫里干什么事都比梦境里费劲,他当时急得汗都下来,也没能空手变出什么东西,还是以实物为基底才做出了变化。
阴半死若有所思地持着澄雪,也不着急还给洛九江,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洛九江,好半天才吐出一口长气。那口气格外悠长,好像不止吐空了肺腑,也吐空了经年累月的旧忆和自我怀疑,剩下一个空皮囊,正好能装些别的东西。
他轻柔地拍了拍银沙刀鞘,就好像那刀还是个黑瘦爱哭的小姑娘:“我是书院弟子。”他喃喃自语道。
一个都已经安然赴死,看到无辜女孩时却还下意识高高托举的书院弟子。
他骨相之外或许真有层顽固的漆黑颜色难以祛除,然而若有人肯把他骨头刮去一层,或许就能看到藏在其中的洁白本色。
“老阴你当然是书院弟子。”洛九江断言,“云深峰主,用药高手,银针神乎其技,当初陪我跳一次崔嵬,满药峰弟子都抢着骂我——这都不算书院出身,那还有什么是?”
阴半死哑然一笑。
“只可惜比干当初遇上的不是你。”阴半死习惯性地扯出一点嘲弄腔调,声音里却温度俨然。
“我的心魔,最后居然还是落在你身上。”阴半死把刀递还给洛九江,等自己手心一轻,就正好反手拍在洛九江肩上。
他本不是什么积蓄经年,只着等待有朝一日喷薄而出的火山,更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巧匠。若是把言语一气倾泻而出,反倒发泄得半真半假。如今只露只言片语却在心里尽数放下,才算确实云开月明。
洛九江被阴半死先拍了肩,接着那只手像是怀着满心的激烈情感不知从何发泄一般,又在他胸膛上擂了擂。这动作实在亲密得太不阴半死,洛九江愣了一下,有点结巴道:“阴、阴兄?”
刚看过一场阴半死的心魔,对方在他心中尚还是个脆弱易碎的对象,对方变化太大,他有点怂,没敢再叫老阴。
阴半死抬眼看他,神色居然带着几分洛九江从没见过的懒洋洋之意。云深峰主终于不再时刻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也不再像一条随时蓄势待发的蛇,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声音里也少了几分鬼气。
“九江,你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