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竹确实是个相当亲和的长辈,洛九江与他第二次见面时,谈论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有一点让洛九江十分纠结,那就是不知为何公仪竹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学院附近一家颇为闻名的酒楼包厢。
洛九江:“……”公仪先生可能对他有什么误会。
不管怎样,公仪先生见识广博,对洛九江向他请教的问题向来有问必答。而且他性格又好,不像洛沧那样,一句话里讽刺七个人物还只是起步。无论是何话题,经由他口后便有一种娓娓道来之感。
何况他声音又华美胜过世间最好的瑶琴,再没营养的废话被他那韵律独特又抑扬顿挫的语调念出,也直如洗涤灵魂一般,让人三月不知肉味。
譬如现在,他冲洛九江笑着问出:“你的口哨我已听过,不知你用乐器做过音杀吗?”时,洛九江就连老底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个干净:“还是口哨用得最多,琴箫也用过,哦,还用过锣。”
公仪竹的目光奇异起来:“锣?”
“嗯。”洛九江正努力训练自己对于公仪先生说话语调的抗体,但凡心神能够松快一点,就用尽浑身解数满嘴跑马车,“师父正是看中了我敲锣的非凡才华,这才将我收为入室弟子。”
“……喔。”
公仪竹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些什么。
但是吃过这顿饭叫来小二结账时,他直接问了常年包下这个包厢的价钱。
洛九江:“……”
他隐隐地觉得,这可能跟锣不锣的问题有那么些许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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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对自己妨碍弟子的命格多有顾忌,公仪竹还是教了洛九江一些东西。
“音杀只是小技。”公仪竹一边说着,一边滑指轮弦:“乐之一字,乃是大道所钟,一音能令万物生,一音能使万物死,你若只看重音杀的杀伤力,那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启蒙儿歌尚不认得,倒先在去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就肚大内空,似无根浮萍,徒惹人笑罢了。”
寥寥几语的时间里,他只拨弄了那琴弦一下,但就是这样,放在两人中间那棵细弱的月季,竟也从孱弱的枝茎上钻出一枚花苞来,微微地绽开了些。
“这是生。”公仪竹温声道,“我若再振弦,表现出来的便是死。”
伤害总比生发来得容易,故而不必刻意演绎。公仪竹没有一指断绝这株新开的月季短暂的生命,他捧起花盆,把它移到了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