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若有所思,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玉的话只有这个。”洛九江将手里半块腌过的芥菜疙瘩向空中一抛,“虽然重量颜色温度都差不太多,但毕竟气味不好,咱们看看得了,别往脖子上挂,啊?”
游苏抄手将芥菜在半空中截住:“这又是什么?”
“吃的。”洛九江随口回答,未料到游苏拿那芥菜翻来覆去颠倒一会儿,竟然眼也不眨地一口咬下,然后表情就是一酸。若不是他教养良好,入口的东西不当人面吐,只怕当场就要呸呸出声。
“……我的老天爷,饿了你真是我的不是。”洛九江目瞪口呆,忙把剩下半块从游苏手里挖出,一个响指打出一道清水决来,“咸菜你都能直接下嘴……唉,好了我明白了,你必然没见过这整块的。”
游苏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却硬是把那一大口咸菜都咽了下去,这才反复灌水,等舌头好过些方惭愧道:“洛兄见笑了。”
“我哪里笑你,就是犯愁。”洛九江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一手顺便抽出游苏攥着的那根擀面杖倒丢回厨房筷筒,“他们怎么这么教你?”
“是我悟性不高,有辱老祖的清名。”游苏满眼复杂地垂下睫去,他唇角扯动,最终也没能挤出一个成型的笑,“父祖们只是想我能效老祖那样,做一个济世达众的君子,我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明明小时候还能使画上游鱼脱纸而出,现在却描人魂也不成了。”
“自上一个对着竹子格了七天的兄弟被风寒撂倒后,我还当世上不会有人再犯这样的傻。”洛九江不客气道。
他看游苏为这一句话头更低了些,五官也全皱在一块,只好拍拍他的背放柔了语气,“我有个同样年幼时书画造诣非凡的朋友,在才华上和你很像。他多年不动笔墨,再用来时仍能如雪中送炭一般……他用这个救了我的命。”
“那一定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是啊,可惜他过得太苦。”洛九江悠悠道,“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一身的血字是他那些年的苦难塑就,还是被我那口半断的气儿逼出来。不过磨练确实为他增色不少……阿苏你现在固然不知甘味如何,却也未必吃过苦。”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过游苏手腕,游苏右掌洁白细腻,手指根根纤细如玉。常人多以右手为主手,平日抬碰握拎都比左手来得勤些,因而右手往往较左手大上半分。然而游苏双手大小几乎同出一辙,双掌摆出来简直像是拓印的一般,皮肤娇嫩得直让人怀疑这双手用过没有。
“我已经不必问你手上可曾打过血泡了。”
洛九江放下游苏手腕,带着他往门外走。见游苏如被训斥般抿紧嘴唇,他不由失笑道:“又不是说你练画不勤才磨不出泡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里刚把笔一放下,便就有人捧水来给你泡筋松骨,没准还要涂层软膏伺候着推拿。要我说他们这是培养君子?除了‘君子’之外便没给你其他路走,那这就是在培养呆子。”
可能出生以来便没有人跟游苏用这种方式说过话——强硬却温和,如兄长也像朋友,既不赞同又十分理解,游苏真的像个小呆子一样愣了一愣,才茫然问道:“洛兄,我们是要去哪儿?”
“吃饭。你不是还没筑基吗。”洛九江长长地吹了声口哨,“见过晚集时的小食街吗?没见过就对了,因为我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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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食街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