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望将手背凑到嘴边,毫不在意地连着自己的鲜血和伤口处的一片蛇鳞一齐卷进嘴里,眼中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弃:“半滴道源算什么四象。灵蛇?改做虫豸吧!”
枕霜流漠然回眼,眼底两簇幽幽鬼火像新是从三九天的冰窟窿中捞出来:“要对付你,十分有一也嫌多了,余下全要拿来挡你满嘴臭气。”
花宴望脸色微变,眼中恼怒之意一闪而过,低喝一声“不知死活”便张开巨口纵气鲸吸,刹时殿中连空间都有半分扭曲。殿中承重柱子本就被枕霜流毒雾腐蚀一半,如今被强大吸力一牵再受不住,轰然倾倒折断。一时檐塌梁落,柱坍砖崩,金玉器皿打碎满地,就更不要提满殿里轻飘飘无处着力的彩色毒雾了。
“小蛇不知天高地厚,也没尝过老饕滋味,本尊好心,请你吃个新奇。”花宴望双腮高高鼓起,皮肤撑成几乎透明的薄薄一片。他整张脸都已脱了形状,青紫的血丝在扯薄拉开的皮肤上横纵凸起,犹如一只声囊颜色格外恶心的涨泡蛤蟆,鼓眼泡里尽是不容错看的恶意。
含着满口奇毒和半殿的残垣,他竟还能口齿清晰的说话,当真不愧于饕餮身份,一身功力全在嘴上。
下一刻,他双唇绷张成筒,满口异物如箭矢一般倒吐而出,那颜色鲜艳的七彩毒雾早合着崩塌大殿中的泥水尘土混成乌七八糟的一团,尽数向枕霜流流星般袭面而去。
“漱口水而已,算什么毒?”花宴望咧嘴怪笑,闪身贴近了枕霜流身侧。手扣成爪,严丝合缝地冲着枕霜流臂上灵蛇兜头抓去!
这一抓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举重若轻,方才两人只过了三招便拆房揭瓦,可比起眼下情景却只算玩笑而已。
刹那间一眨眼的时间也被分成数千小块,每一块都已布下让灵蛇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花宴望凝全力于指尖,眼也不错地盯紧了那条流光溢彩的灵蛇,贪婪之意再无遮掩。
这一刻花宴望动而枕霜流静,花宴望胜券在握而枕霜流浑然不觉,花宴望仍生而枕霜流将死,花宴望早在鲸吞一刻便运足“源”力,而源几于道——
猎物眼看就要落网之际,枕霜流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原地飘散。
一直高高在上,对枕霜流甚至不屑正眼相对的花宴望突然惨叫出声!他口中突然涌出一股股掺杂着黄疸黏液和脓水的肮脏污血,直如沸腾一般泛着黄白交加的恶浊泡沫。
“惭愧。”枕霜流的身影重新在空气中凝聚,静立在半根残破的柱子上。他半垂着眼,原封不动地把话还了回去:“漱口水而已,并不算什么毒。”
在灵蛇殿的残迹之中,方才隐没在毒雾里的九蛇同时冒出头来,他们九个以枕霜流为中心,紧环着灵蛇主足下漆黑的半根立柱,隐隐有银色冷光在九蛇之间微微闪烁,众星拱月般托着枕霜流右手掌心。
那里空无一物,那里似有世间万物。
“快住手!”连嘴里烂了一半也只有暴怒没有忌惮的饕餮主突然惊叫出声,声音中竟有不容轻忽的紧张之意,“你疯了不成?道源也舍得说炸就炸?”
“你自己也说了,灵蛇还没有半滴源力。”枕霜流讥讽一笑,“九族异兽衔源而生,前些年你又胜过椒图半筹,如今道源至少胜我十倍。我不炸上一回,难道还要跟你掰手腕子?”
花宴望眼珠也不动一下地看紧了枕霜流的右手,不敢错过其上的任何一个微小变化。他原先对枕霜流口口声声“小蛇”、“虫豸”,只漫不经心地把他当块儿点心,如今却被“家养出来看门护院的”逼得满口是血,额上缓缓渗出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