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也希望她面目平凡,这样为师就不用参这三百年的心魔了。”沈筠石随手将画挂在墙壁,随即又铺开一张。
“碰。”大门被人猛然推开,却见一位华服公子手摇逍遥扇,带着随从施施然走进来。
“久闻沈先生最擅丹青,尤长于悲魔图,方圆数千里的画师无一能与先生比肩。在下海清臣,特来求先生大作,区区薄利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那位海公子拱手一礼,早有几位侍从呈上一盘光彩耀目的灵珠,让整个书房顿时亮了。
这土豪做派让芥舟直翻白眼。
海家是远近闻名的修真世家,也算有几分底蕴财力,不过游仙宫本来就是孤高卓绝的雅士脾气,最烦这等铜臭之物,再说论势力和底蕴,区区世家怎么能和古修真派相提并论。
但现在芥舟随师父外出游历,寻找作画灵感,对外身份只是普通画师,所以也只好收起脾性,否则芥舟一定直接将这群暴发户打出去。
还没等沈筠石说话,海清臣一眼就从满屋子悬挂的画卷中看到刚出炉的悲魔图,顿时目光一亮。
“哦!不愧是沈先生,在下看过的悲魔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个无能的庸人只会强作悲戚之色,哪及沈先生,哪怕五官面目一笔没画,那种哀伤之气跃然纸上,高下立判啊!本公子就要这张了,沈先生开价吧!”海清臣对着这张画转来转去,看得出爱不释手。
“海公子言重了,此画不过四分神似,远远达不到形神兼备之‘真’。”沈筠石是个耿直的艺术家,所以卖画前也会给顾客说个明白。
“哦?大约是面目未完成的缘故吧?若是先生加上五官,则有几分相似?”
“那便只剩一分了。”
“这却是为何?”海清臣一下来了兴致,“莫非沈先生当年见过玄玑仙子真容?却不知其人容貌如何?”
“绝代佳人,姿容殊胜,实乃笔墨难以描绘……唯独可惜,徒有祸国之容,恨无倾城一笑。”
“自从在下听闻玄玑仙子生平事迹,就恨不得一见解相思之苦。果然她是位难得的美人!”海清臣兴奋得啪一声折拢扇子,原地团团转,一边急切问道,“当年玄玑仙子力战群魔之时,风采如何?还请沈先生说来听听。”
于是沈筠石娓娓道来,让海清臣时而嗟叹,时而惊呼,时而神往,末了又另外加了重重的礼品,说是与沈筠石相谈甚欢的谢仪。
“师父,这等纨绔,理他作甚?按芥舟说啊,这画也不该给,馋死他!”芥舟愤愤不平。
“为什么不给?这些灵珠也可以资助那些有才华的画师,就当劫富济贫了。况且,这画我也不想留着,他拿去正好。”
“为什么?芥舟觉得挺好的呀,再说了,以前师父有不满意的画作,是宁肯毁了也不给人的。”
“因为与她有六分不似,所以不想留着;但因为有四分相似,所以无法硬起心肠毁掉。”沈筠石复杂地道。
从那以后,已经三百年了啊……
仅仅三百年间,那位白发女子已经是天下闻名了。
沈筠石摇摇头,驱散了心中杂念,又铺开一张画纸。
☆、326|常断无生灭(一)
“我竟然真的被仙人看中了!”
陆稚川站在昆仑圣泉峰上,遥望云海浩渺,心中跌宕起伏,皆是少年人的轻狂与豪情。
父亲,母亲,孩儿一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他父母都是凡人之身踏入修道之途的三修,祖上无积累、也无门路,所以陆稚川清楚,父母在幼时为了培养他,是牺牲了许多本该属于他们的机缘的。
如今,他犹如鱼跃龙门般入了昆仑,哪怕是外门,也是件让他足以自豪的事情,并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修行,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陆贤弟,明天要去琅函馆领取功法,除了少数真传才能修行的高深典籍,别的心法都能任选一本,你想好要挑什么了吗?”一旁的朱承秋笑眯眯问道。
对于这类上古大派,陆稚川基本什么都不懂,好在路上结识了这么一位倾盖如故的同龄人,在朱承秋的提点下,他也规避了许多麻烦事。现在一听他提及这个,立刻懵了,老实说他之前只是一门心思盼望着入昆仑,却从未想过实现梦想后要怎样。
“呃……昆仑……”他冥思苦想,脑中把可怜的有关昆仑少有的一点知识过了一遍,忽然想起三百年前传下某个脍炙人口的逸闻,立刻打定了主意:“我要学剑!若是能被玄玑前辈提点一二,此生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