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海进京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呆愣。若说这些话从大人嘴里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但从一个六岁稚童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难得了。即便这话是有人教的,可也要他记得住,况且方才说话时还带了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气度,让他竟有些高兴。
徒元海弯身将徒明洲拉起来,牵了他的手,并没有回答他的请求。李太医吓得连连跪了下来。
徒元海只看着淑妃道:“你也是做母亲的,阿泽既然伤着,这段日子便好好养伤吧。骑射课程倒是不必让他再去了。若是因此伤上加伤,后悔的是你,毁的是阿泽。”
淑妃面色瞬间煞白!
徒明泽骑射武艺功夫实在欠缺,以往二皇子病怏怏的,倒还不显。如今三皇子刚上武学课不到半年就已隐隐有赶超徒明泽之势。淑妃心里哪能不急?这次伤了腿,不知要落下多少功课。虽说是寒冬的天气,可三皇子徒明远却依旧刻苦。若是这般蹉跎下去,等徒明泽伤好,哪里还赶得上徒明远?她怎么能不逼一逼?
林宁低下头,心中冷笑,徒明泽还带是皇上长子,皇上怎会不关注?即便她是私底下强迫徒明泽学的,又怎会不传到皇上耳朵里?
如今出了事便想一箭双雕,将自己和徒明泽摘得干干净净,把所有过错推到徒明洲身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徒元海一叹,到底还是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徒明泽两句,淡淡地吩咐李太医好生看诊,便一手牵着徒明洲,一手揽着林宁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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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徒元海倒是难得的抱起了徒明洲。林宁退后一步跟在身后。忽而听闻一阵尖锐的怒骂声。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爷爷是谁!敢撞你爷爷!”
一个穿着管事太监衣服的人正对着一低等宫女服侍的谩骂不断,拳打脚踢。
徒元海皱眉,跟在一侧的李怀义清咳了两声。可那太监骂得正是火热,宫女抱着头只顾着求饶,竟是没人听见。李怀义不免有些尴尬,扯着嗓子斥道:“做什么呢!没看到陛下和贵嫔娘娘在吗?”
那管事太监吓得脚一软跪了下来,“奴才……奴才参见,参见皇上,贵嫔娘娘。”宫女也是唬了个心神俱丧,连连跟在太监身后拜见。
徒元海和林宁无一人叫起。
李怀义挑眉,“怎么回事?”
管事太监浑身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回……回李公公,奴才是昭阳宫的人,大皇子殿下疼得厉害,今儿一天都没用东西,这会儿才嚷着饿了。淑妃娘娘让奴才去御膳房要了点粥食,奴才念着怕大皇子殿下等急了,这才紧赶着送过去,没想到却被这小宫女全给毁了。”
李怀义不置可否,见徒元海不出声,对那宫女道:“你来说。”
宫女只是磕头,“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地上雪滑,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想到撞上了公公,毁了大皇子殿下的吃食。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本不过是小事,只是那管事太监未免做得太过了些。徒元海正对淑妃生了意见,又见淑妃宫里的人也如此嚣张,自然面色就更不好了,指着那宫女道:“抬起头来。”
宫女抬起头,哆哆嗦嗦地不敢正视圣颜。只见那一张脸红肿一片,嘴角眼角颧骨全是血渍,两只手捂着腹部,跪立不稳,显然伤得不轻。
这模样让徒明洲大骇,身子没来由一颤,林宁忙伸手挡住他的视线。这下意识地动作让徒元海一怔,不由得也伸出手将徒明洲的脸按在自己怀里。
有徒元海护着,自然也就不需要林宁了,林宁将手收了回来,徐徐走上前去唤了玉盏说:“这位公公不知道伤到没有,大皇子年纪小,这会儿都申时了,饿了一日可等不得。你去御膳房重新要一份吃食送过去。”
此话一出,那公公哪里能让明粹宫的人取吃食给昭阳宫,若是这半路上下点什么岂不……
管事公公忙道:“奴才并未伤着,不劳烦这位姐姐了。奴才这就去。”
林宁点头,回首见徒元海没有意见,便挥手遣退了那太监,这才拿出手帕给宫女擦拭脸上骇人的伤口。血渍渐渐清除,虽然被打得这里肿了一坨,那里肿了一片,可林宁依旧能认出来这张脸。这张在甄贵妃本尊记忆中十分重要的脸。这个在后期派系夺嫡之中,与后宫发挥了重大作用的人。
莫敏茹可真是厉害啊。这么早就开始埋线了。这样忠心的人物,即便后来莫敏茹与宫中败落,她也始终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在徒明远长大后,认了新主。成了徒明远的耳报神。那些人,仗着在甄贵妃身边的得意,五皇子一派的多少事情,都是自她这里泄露!
林宁一笑,既然有人敢送,那么她便敢收。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在哪个宫做事?”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桃红,今岁十五,负责玉春苑的洒扫。”
玉春苑乃是冷宫后头荒废的小庭院。果真是冷清得很的差事。
林宁笑着回头,“皇上,臣妾宫里如今正好缺人,不知可否向你讨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