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珩松开颜风禾,又交待几句后才踱步园内。
在经过边泽时,他收起往日刀剑相向的锋芒,敛下眼眸低声道:“风禾此去有劳关照了。”
此情此景,边泽也非不识趣之人,颔首一礼:“请王爷放心。”
身侧传来“哒哒”马蹄,颜风禾扭头看是乐游驾着马车晃悠悠来到大门口。
那马车简洁大方,楠木的车身雕梁画栋,外围裹着精美的丝绸,车窗被一帘蓝纱掩着内里看不真切;拉车的两匹马毛发黄里透白,形体健壮。颜风禾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啧啧称叹,“这腱子肉,绝了。”
正巧边泽行至车旁看到颜风禾的举动,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乐游见状心里偷笑,赶忙说道:“小姐,请上车。”
话音刚落,颜风禾便像只橘猫身形矫健地跃了进去。一旁的边泽又是眉间一紧,一口深呼吸,劝慰自己不要对江湖女子要求过多。
马车内部空间要比颜风禾想象的大上许多,坐四五个人都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后脚刚踏进来颜风禾就被角落里的一团人影吓得失了声。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选拔赛那日的疯丫头——现在她浑身上下都被麻绳绑着,嘴里塞着一团布,不吭不响地呆坐在一隅。
颜风禾试图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悄咪咪坐在靠门的位置。可还是被发现了,混沌的疯丫头瞬时激动地瞪大双眼,“呜呜呜”地扑腾着要往颜风禾身边滚来。
“呜啊——!!!”
于是,边泽撩开门帘的当下,正迎上尖叫着跳过来的颜风禾,闪躲不及便“嘭——”地一声撞了个满怀。
边泽还未说什么,就见前一瞬还惊恐到扭曲的颜风禾,在碰到他的一瞬面部突然皱成一团,像是遇到脏东西一样“嗖”地弹出一米开外。
边泽:“……”
颜风禾:“……”
两两相望,颜风禾内心波涛汹涌:要死,是不是把讨厌表现得太明显了?可是谁会喜欢被不喜欢的男人碰到,虽然也不是有意的。如果说这人长相能加十分,那性格简直可以直接扣掉一百分!比不上她家阿珩的百万分之一,还是要多多保持距离。
“不过是一个疯丫鬟,就让你如此受惊?呵、莫说当将军,以后若是上了战场怕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边泽居高临下地斜视着颜风禾,本以为能挫挫她的锐气,谁知道这女人竟然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
“蚂蚁确实不敢踩,我还怕蛇、蟑螂、毛毛虫、嗯…还有什么来着?”她掰着指头认真数着,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指着他:“对了,还有你!”
边泽的脸,更黑了。
似乎自从遇见颜风禾,他的脾性便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他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没有教养的女人,他忍着怒气坐到一旁开始闭目养神。
成功让边泽闭了嘴之后,颜风禾小嘴一翘,也被靠着车身安静下来。
她也在思考为什么这么害怕失智者?小时候遇到街边神志不清的乞讨者时,她总会心生怜悯给些东西或是零用钱。
可突然有一天,天不怕地不怕的颜风禾一见到这类人就害怕得炸毛,恐惧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原因却是如何也记不得了。
随着车外响鼻声起,马蹄踏动,木制的车厢内也跟着晃了起来,搅乱了颜风禾的思路。
要走了,要离开这个给了她太多回忆的地方,离开那个给了她太多美好的人了......颜风禾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埋在衣袖下的两手紧握成拳,抑制住想要掀开窗帘再看沅珩几眼的冲动。
而窗外,沅珩站在大门里侧背对着马车,直到听到马鞭落下方才如梦初醒急急转过身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飞速转动的车轮。
半晌,他眼眶微红地呢喃道:“风禾,我等你。”
快出小镇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乐游探头进来:“将军,有一女子堵在马前。”
“风禾姐姐!带上我!”
“是华芙!”颜风禾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回头征求边泽的同意后才冲下车。
看着眼前泪水半干的沅华芙,颜风禾心疼不已,满是愧疚地紧紧拥着她:“对不起华芙,都是我的错!尽管来恨我吧,若想报仇也可刺我一剑,我绝无怨言。”
沅华芙闻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泪如雨下哽咽道:“姐姐,娘的死怪不得你。我爹已经告诉我了,若不是我和二哥,娘很多年前也许就随着皇后娘娘去了。”
沅华芙的懂事让颜风禾更加难受,她轻轻拂干华芙的泪水,牵起她的手劝道:“回去吧,留在木剑山庄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的人生刚刚开始,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听从谁的安排。”
“风禾姐姐,跟着你就是华芙想做的事。带上我吧,我做饭好吃,医术也不亚于二哥,一定能帮上你的。”
“好。”
颜风禾不懂沅华芙的执着,但话已至此,再多说已无意义。于是,在边泽的默许下,沅华芙上了车,紧挨着颜风禾坐下,像只温顺的小白兔。
马车载着五人在半阴半晴的午后驶过了朦胧的羲河边,驶出了热闹的花山镇。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一片,不时吹过几阵秋风,将沅华芙泪痕滚滚的心刺得生疼。
出生以来,沅华芙就鲜少离开木剑山庄,更别提花山县。她是受花山恩泽长大的孩子,对这片土地自是有无限的热爱。
可凉月却在昨夜赶到她房间,笑容可亲地唤道:“阿芙,今晚阿娘与你睡可好?”
沅华芙乐开了花,甜甜应道:“当然好啦!阿芙可是夜夜盼着娘亲呢!”
“嘴贫。”
沅华芙撒着娇蹭进母亲的怀中,如同儿时一般好奇地询问:“娘亲,怎么得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