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晴方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那不仅仅是观赏意义上的,更是在洞悉人心层面上的。
他确实摸清了她的喜好,知道怎样的生活节奏为她所爱,怎样的距离为她所接受,怎样的人为她所满意。
可会观察别人的不是只有你一人啊,白晴方。向清茗在心中说。
她对他最初的怀疑是始于一年之前。在某个“毒发”的夜晚中,她偶然发现他在登顶之时,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不安。
他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这种人,居然也有不自信的时候么?她可是记得,白晴方曾经自述过他与他师傅争斗的事,跟个大乘期的剑修玩迂回战术玩得有来有回,她着实被他的胆量惊艳了一把。
——即使知道他的目的不纯,也并不妨碍她欣赏他的人格。
向清茗明白,白晴方同她一样,都是“猎人”,不惧未知,敢于冒险。
可是当一个猎人失去了自信的时候,他不就变成猎物了么?自那晚之后,她就再也没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怀疑像水草一样在水底攀附着石头悄然生长着,不引人瞩目,却能让人在踩上去的瞬间狠狠地摔一跤。
他确实是在因不明原因悄悄害怕她,为此还甚至不惜欺骗她。
想到此处,向清茗长吸一口气,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湿漉漉的,他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也会忘事啊,说好的会善后呢?
大致也是被性欲冲昏了头脑吧,她在心底笑了一声。
时间在浓重的黑夜里走过,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鸟叫。
被夜晚刷成黑色的树叶在晨风中一点点抖掉了黑漆,在逐渐明亮的天色下露出它们本来的色泽。
白晴方起得比她早,在收拾好昨晚的残局后又像个家庭煮夫一样做好了早餐,放在餐厅的木桌上,现在正冒着热气呢。
他蹲在床边,腰间系着的围裙搭在大腿之上,被束好的长发服服贴贴地窝在里面。
向清茗还没醒,太阳都照了她一身了,她竟然还睡得一脸安详。
他伸出魔爪,捏住了她的脸。
她咧着嘴哼哼:“……嗯嗯嗯嗯嗯。”
白晴方:“小懒猫,今天还有新符器材料要收集。”
“快起来啦,今天给你做了新口味的早餐——”
像是输入了正确密码一样,他满意地看到她艰难地半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用手撑着床爬起来了一半。
她口齿不清:“告桑名来。”
他语气恭敬:“茶香芋泥饼。”
向清茗于是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自己的腿上,闭着眼睛发号施令:“更衣。”
他站了起来,动作熟稔而又利落地帮她穿上了一件简简单单的常装,又把她抱到了一面镜子前,托着她的后背给她梳头发。
做完这些后,她似乎才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清洗过后,她拖沓着步伐走到餐厅,扫了扫他的杰作,夸了一句“今天的水准也很高啊”,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给她倒了杯水,她动作自然地接了过来饮下。二人都不喜欢在吃饭时说话,房屋中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吃完饭后,她收盘子,他负责洗碗。
向清茗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看向厨房中。他的背影自然也是完美的,身形挺拔,动作优雅。
男人轻车熟路地把烘干的碗筷放在了她家的橱柜里,擦干灶台后还不忘洗手。
擦完后,向清茗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翻着自己寻呼盘上的未读消息,多是一些灵材贩子和符纸贩子的推广,好吧,还有几个黑书店的新进话本推送。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抬头看他,白晴方说:“来看看若雾草的分布地图,挑个路线吧。”
二人很快就在这张桌子上商量完毕。做决定的主要是向清茗,她选择了一条速战速决的路线,需要穿过一片古老的密林。
白晴方帮她理了理衣领,道:“那我先去我那里准备下,一会儿过来。”
向清茗:“好。”
目送完他离开,向清茗端起杯子抿了口由他煮好的茶,又伸手拨弄了一下插在花瓶里的白芍药。这芍药也是他替她在祈翠街买来的。
……她的家里,到处都是,白晴方的痕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他习惯到了这种地步了。他与她的生活节奏从一开始的相似,到如今的完全重迭。这可以说是二人的共同杰作,皆因一人有意侵入,而另一人放任不管。
想想他一开始,还会被自己威胁“敢让剑气伤到一片花瓣,你就沉湖里去吧”,而现在,他修剪花园的技术已经比她还好了。
哪里有非亲非故的人会亲密到这个地步的啊。
或许是因为要摊牌了,她今天的新发现格外多,比如她居然在自己的旧笔记本里找到一张小纸条。
“我喜欢你。”
在练习室地板上,写了一排的灵材灵符混合等式的最下面,有一行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