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三步并作两步迈了进来,衣袍翻飞。像个火热的小太阳,刚一靠近,便有蒸蒸热气往人身上扑去。
他单手抓住清辞的手腕,凑上去看她方才落笔的地方,念出:“业精于勤,荒于嬉。”念完就笑了,“好啊,我这才从书房出来,阿姐连一刻都不许我休息?”
卫昭的目光更热,他靠得近,脸颊几乎贴在清辞脸上。清辞被胸腔内那阵打鼓似的响动震的头脑发懵,她伸手推开卫昭。刚碰上,就像放在一块石头上,硬邦邦,她用了点力气,卫昭这才不情不愿往后退。
清辞下意识伸手,借着拨弄发丝的动作,将带着凉意的手背往脸颊上贴了片刻,这才问:“很棘手吗?”她见他这几日几乎不得休息。
卫昭说:“若让我来办,早就解决了。可州牧的意思却是能招揽先招揽......”若让他全权处理,那群流民兵的人早被杀光。他低头看眼清辞,她目光澄澈干净,性格是最善良的了,怎能让她知道自己内心想法?
索性转移话题:“阿姐别担心,怎么今日想起来我房里了?从前可是叫你你都不来的......”
这话里就带上了控诉。他整个身子往前倾,半趴在桌案上,眉头略微皱起,挤出抹失落来,可怜地望着她。
清辞果然被他带的忘记先前的话题,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正经点。”
卫昭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管地面泛凉,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抚在她的膝盖上,下巴搭在上面,继续仰着头看她。
清辞已经习惯了卫昭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随他去了。她现在有别的担心的事情,就问他:“你跟魏原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待你如何?”
世家大族,尤其魏原与卫昭这般,从小未在一起生活。哪里有那么多的手足情深,不自相残杀已是很和谐的了。
但魏原自从认了卫昭,但凡有好东西都会送来将军府,与卫昭走得也很近。实在不难让人乱想。
卫昭直言道:“阿姐在担心什么?”
清辞想了想,问他:“他可有提过叫你认父的事?”
卫昭点点头:“他之前提过,被我拒了。我生来就只见过娘,父亲在我这里,早就当他死了。”
眼前人是卫昭,说话就没了顾忌,清辞继续将忧虑说出:“青州牧如今看重你,你若不是他的亲子还好些,可若让人知道了,难免不会多想。魏原是长子,又自来得到州牧看重,知道了你的身份,万一......”
州牧如今将要六十岁,身边的属下早就分了阵营。
一派亲近长子魏原,一派亲近嫡次子魏超,现下又突然冒出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若是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好,当成可以拉拢的大将,若是知道他的身份,难免会猜忌卫昭也想分一杯羹。
卫昭听完她这话,先是不正经地来了句:“有阿姐真好,”被清辞瞪了眼,这次讪讪道:“阿姐多虑了,此事魏原已经答应我不会让其他人知晓的,而且他这人......”
但凡魏原单独跟卫昭在一处,总是默默掉眼泪,问他从前跟母亲是怎么过日子的,又问母亲提起过他没有。
总是一两句话就开始哭,哭哭啼啼的,与他威猛健壮的外表半点不符。
且他还时常逼迫卫昭喊他兄长......
卫昭道:“此人甚烦!”
清辞愣怔片刻,无话可说。
又过了会儿,卫昭道:“后日你要去天湖寺?”顿了顿,又问:“......跟齐姑娘吗?”
清辞点点头:“她说要给‘蒹葭’求个签,顺便给财神爷烧香火,求他保佑。”
卫昭哦了声。
卫昭沉下脸去,双手从清辞的膝盖转移到她的腰肢上,紧紧揽着。
心下不快。
......又是齐桂明。
不过他知晓阿姐跟齐桂明关系好,如今又一同开了店面,他若表现的不好,只会让他跟阿姐刚刚转好的关系恶化,他得克制住才行。
可是真的好嫉妒啊,他偷偷地想着。
手上的力气越发用力,直到阿姐说了句疼,这才后知后觉地放松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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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超坐在旁边的木凳上,脸色微微震惊:“孟辞?”
方才母亲说要他后日去天湖寺,寺外的山路上已经安排了人,到时只需要他做做样子,将孟姑娘救下就好。他是知道孟姑娘的,是卫昭的义姐,可她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哪里比得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他心里有些不愿意。
尤夫人是魏超的母亲,怎会不清楚他的小心思,就道:“前些日子你父亲得了好几匹川地来的锦缎,叫卫昭瞧见了,他全都要了去,将先前你父亲赠他的宝剑还了回来。你道那锦缎拿回去做什么的?是给孟辞做衣裳的,如今济阳谁人不知道,卫昭极看重他那义姐,若你娶了她,卫昭岂会再与魏原往来?”
魏超还有些不愿:“到底是卫昭的义姐,又不是亲姐,当妾室不也便宜了她?”
尤夫人怒其不争,用手恨恨拍打他两下:“卫昭是什么身份!你将他义姐当妾室,这是在侮辱他,到时候他岂会帮你?”
魏超这才讪讪道:“母亲别气,是儿子不中用,二子这就去办。”他说着刚要走,尤夫人将他叫住:“我儿,你是嫡子,比魏原那个庶子强百倍千倍,千万要给母亲争气。”
魏超应了句是,离开了。
丁嬷嬷上前,给尤夫人顺气:“夫人别气,公子说得也在理,孟辞只是大将军义姐,让她做正室确实便宜了她。”
尤夫人面色沉沉:“陶氏的父亲是州牧身边的老将,魏原娶了陶氏,全了州牧的心思。可陶家如今没有实权,帮不上魏原。超儿婚事还没定,必得找个有权有势的妻家才行,否则这州牧之位,恐怕会落入魏原之手。卫昭如今手握兵权,又得州牧看重,他的义姐最合适不过。”
丁嬷嬷道:“夫人说得是。”
尤夫人喘息几声,渐渐躺下。她脖子带着的佛珠被拿下,放在一侧。她眼神盯着床顶,渐渐浮现恨意。
“谁也不能抢走我的位置,蒋氏那贱人没了,他儿子就更别想抢我儿的位置了!”她愤愤说了句。
丁嬷嬷道:“当年叫她失了州牧宠爱,赶出府去。如今她的儿子,也是斗不过夫人的。”
尤夫人听了这句宽心的话,渐渐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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