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就是再来十个卫昭也是能打得过的。
可他不仅没打过,还受了很重的伤,重到现在躺在床上浑身力气都没了。
病恹恹的。
清辞的语气发冷,像质问。
落在卫昭的耳中,让他的心往下沉,直到沉到了最低,他听到“咚”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疼痛。
他压在心底许久的爱意,日日期盼的想起阿姐就开心得冒泡的小心思,在他将心剖开给清辞看后,得来的却是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她甚至还离开了府,再不要他了。
他又酸又疼,眼神渐渐由失落转而发狠。
“阿姐是怎么想的?我是故意将自己伤成这样,来讨你的同情,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他笑了一声,笑声嘲讽又自悲:“他们有兄弟姐妹,亲人死了,全都恨上我,恨不得让我也死了,那群人再多,我动动手,他们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可我根本动不了,阿姐你知道吗?我难过,我的阿姐不要我了,我就算被打,就算被打死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会心疼我的......”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若是清辞不要他了,那他在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孤零零地活着。
或者,连活也不要了。
卫昭说着,慢慢将视线从清辞脸上移开,落在了被烛火照不到的黑影里。
他垂着眼,眼下被亮光照出大片阴影。眼色漆黑,唇角由自然的闭合,慢慢勾了上去。
他低低笑了两声。
“你要不想留,就走。何苦来看我呢,你一直觉得我恶心,也不必留在这儿......”
清辞果然起身,慢慢走了。
脚步声落在他的心上,像一把重重的刀子,一下又一下要将他整个人剜干净才算完。
藏在被下的手紧紧攥起,他突然抬眸,眼神凶狠得恨不得要将她吞下去,直直地盯着。
她果然......她果然......
他重重开口:“你站住!你站住!”他气得从床上起身,被子被他拂落在地,哭喊着道:“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
清辞背对着卫昭,叹口气。
心想着,果然果然,他说得再好听,可是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又想,他的性格竟然成了这样,她只是拒绝了他的心意,他却以为她不要他了。
可她分明说得很明白,姐弟还是姐弟。
他却像没听到似的,被人打了也任由自己受伤,这样的性子,与疯子何异?
清辞没停下,继续往前走,将门打开。
后面卫昭像是疯了,大喊大叫,只听砰的一声,又有东西从床上被他扔下。若不是他现在身子虚得连床都下不了,估计现下早已经跑来将她抓住了。
“平安,将军醒了,你吩咐厨房的人送碗热粥来。”
平安应了声,面露犹疑:“里面是什么声?”
清辞道:“没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
平安走了。
清辞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一直没动。静静待了好一会儿,才提步往屋里走。
进了内间,就瞧见满地狼籍,他的被子、枕头、换下的衣物都散在地上,还有床边的木匣子也倒在地上。
卫昭见她没想走,目光躲闪,红着眼辩解道:“我,我不小心碰着的......我以为你要走,我,我不是故意的......”
清辞将东西全都拾起来,放好。搬了个木凳,坐在他床的对面,看着卫昭不说话。
卫昭方才是气血上涌,让他没了思绪。
现在被清辞冷冷盯着,并不为刚才的事情心虚半分,但还有些不自在,他垂垂眼,又抬起,低声唤她:“阿姐?”
清辞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卫昭磕绊问:“你,你还走吗?”
清辞微微诧异,目光探究看他。少年面目微红,眼底噙着汪水似的,方才那大喊大叫疯子似的模样彻底消失,现下倒有几分像从前那位乖巧又阳光的阿弟。
她心中生出轻微的割裂感,使她不得不仔细盯着卫昭看,看得久了,就有些走神,不由得想起当时在刘家村听到的话。
好像......有说这孩子凶狠,又有说这孩子心冷的,没有一句好话。她当时只觉得卫昭可怜,他在她面前又格外乖,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对卫昭的印象还是懂事又听话。
或许,是他装的?
不然怎么解释他方才的行为,完全不似他从前的性格。
清辞胡思乱想了一阵,再回神,就见卫昭已不知不觉坐到了床边,黑亮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见她目光看来,忙露了个讨好的笑。
卫昭长得一向好,哪怕现在受伤,也是虚弱得让人心怜。他的脸是白的,唇也淡,眼眶却红红的,方才那大喊大叫的模样又在清辞脑海浮现。
她此时再看卫昭,后背隐隐发凉。好一会儿,才在他近乎逼视又祈求的目光下,无奈一叹:“我不走,但你要听我的话。”
卫昭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下床来跪在她身边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