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望着清辞,寂静的夜晚,他的呼吸也跟着屏住了,不敢放出太大的声响,可胸腔的烈鼓不受他的控制,砰砰地响着,剧烈又震耳。
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被哽住,他除了“阿姐”两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急得眼睛红了一圈。
清辞将卫昭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好一会儿,她轻轻地叹口气:“我没来过你的屋里,你丢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给了卫昭台阶,让这件事情就此过去。
卫昭目光愣愣,重复了一遍:“你没看到?不,不......你要是没看到,你不会这么对我!”
清辞皱眉:“......我怎么对你了?”
卫昭握紧了拳头,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无论怎么用力都压制不住喷薄而出的念头。
他一直不敢承认的、也一直不敢说出口的念头。
“我在临阳被箭射中,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就想到了你,我就不愿意死了。我们好不容易从刘家村出来,才刚刚过上好日子,我不舍得死,也不愿意死。我想活着回来找你,我有好些话都没有跟你说过的......”
清辞的脸白了,她的目光像被烫到似的,并不敢落在卫昭充满渴盼的脸上。她垂下眼,不安地捏紧了下摆:“你别说了,既然平安回来了,就躺下好好休息。我也困了,要睡觉。”
卫昭急道:“我知道你看到了,是你的裹胸布!阿姐,我喜欢你!”他终于说出口了,那股被堵着的洪流蓦地倾泻,流遍了他整个身体。他的脸变红了,还有他的双眼,越发亮,目光熠熠,灼热逼人。
清辞背过身去,咬紧了唇。气得身体发抖,她的脸白了,唇也被她咬破。
卫昭大步跑近,颤着语气倾诉:“阿姐,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
“啪”一声。清辞转身,打了他一巴掌,她双眼直视卫昭,显而易见的怒气:“卫昭!我是你姐姐!”
卫昭道:“可我们并不是亲生。”
清辞浑身被抽了力气,双肩塌下去,她的胸口堵着一口气,闷闷的,那股闷气涌到眼睛上,变成了泛滥的泪珠:“我当你是我的亲弟啊。”她转过身去,道:“今晚上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见,你往后也别再说了。”
清辞说完,就走了。唤了平安进来守着。
卫昭站在门外,盯着清辞匆匆逃走的背影,久久没回神。
夜晚风凉。
平安道:“将军快进屋里去,外面冷别冻着。”
卫昭抬起袖子,擦一把眼:“冻病最好了。”
平安嚯了一声:“将军这是在使小性子呢,怎么跟大爷吵起来了?大爷那样温和的性子,定是您惹着了!明早上去赔个罪就好了。”
卫昭心想怎么可能呢?他满心都是完了,清辞彻底不理他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必得将心意说出,不然会憋死,比重伤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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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回去的路上哭了。
她很久都没哭过得,卫昭重伤回来哭了一次,现下又被气哭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觉得自己这个当阿姐的很失败,她以为两人是很亲的亲人,结果卫昭却说他喜欢她。
这对清辞来说,是半点都不能接受的。她从来只当卫昭是弟弟,是顶顶亲的亲人,她想过嫁人想过给卫昭娶媳妇,从没想过卫昭会喜欢她。
清辞用力擦擦脸,喃喃道:“这是做梦呢,噩梦!”她脚步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边走边说着:“醒来就好了,这么可怕的噩梦,说不准明天我就发财呢。”
碧落听着声音匆匆出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清辞回她:“你去睡觉,别管我,我在做噩梦呢。”
碧落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她脚后进去,发现清辞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
碧落迷迷糊糊的:“......真是做梦?”
天亮,清辞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睡前不忘吩咐碧落将院门关上,谁来也不许开。碧落多问了句将军呢?清辞说也不许。
碧落就有些明白了。
碧落是个聪明人,又常跟在清辞身边,对她的事情也很了解。这几日姑娘都是去将军房里的,可昨夜却匆匆回来。嘴里说着奇怪的话。
今早上又见她眼睛红了一圈,都有些肿。
昨夜定是哭过的。
她就想起将军每次见着姑娘,那恨不得往上扑的架势,暗自叹口气。去将院门关上,插上了木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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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桂明昨夜也听到了声音,今早上刚醒便去了清辞屋里。
清辞还躺在被里,整个人被裹得严实。齐桂明怕她闷着,将被子往下扯扯,露出她的脑袋来。
清辞睁睁眼,见是齐桂明,稍稍说了句什么。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不清,她很快就又睡过去。
昨晚上熬了一宿没睡着,脑袋昏沉沉疼得厉害,眼下有了睡意就不愿起。
齐桂明不出声,坐在旁盯着清辞看。
从前以为她是男子时,觉得是自己的依靠,是她在昏暗日子里的盼望,是最后一点念头。当时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从没人像‘孟辞’那般关心自己。
她是家中长女,许多事都要自己扛。累了苦了也不跟旁人说,遇见‘孟辞’是意料之外,跟‘孟辞’诉苦也是意料之外。
得知‘孟辞’是女子,更是让她始料不及。
虽偷偷难过,可后来细想又觉得幸亏‘孟辞’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