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地应该是给卫昭的。毕竟卫昭来了刘家村,住下了,就该分到地。
但这几年年岁不好,就没分。反正蒋氏跟刘秀才是夫妻,死后就有卫昭继续种。
但没想到中间发生了种种事情,先是刘秀才跟张梅厮混,蒋氏死了刘秀才也死了,卫昭还落在了孟辞的户里。
这下就有些难办。
难办主要难办在,刘秀才的远房亲戚们每日轮换着去村长家中吵闹,都想要这两亩地。
今年年岁不好,家家产量都低。
唯有刘秀才家中那两亩地,麦子金灿灿,没人去收,人人都眼馋。
清辞到村长家时,就听一人在说:“这地应该给我们,我家男人是刘安表兄,村里属着我们与他关系最近,刘安死了,我家男人伤心得几夜几夜没睡着,怪让人难受的。要了这地去,也是留个念想......”
说话人叫李艳春,是刘秀才的表嫂子,平日里很少来往,今日却是屋中哭得最惨的。
她又说:“村长也晓得,我家孩子多,前几天我又生了一男娃,多了张嘴吃饭,可家里却只有三亩地,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啊......”
村长脸上犯了难,这事实在不好办,谁都想要,给了谁,剩下的都不愿意。
且不说那两亩地有多值钱,就光那地里金灿灿的麦子,就足够人眼馋。
村长媳妇推门:“老头子,孟辞来了。”
村长立马变成苦瓜脸,脸上的皱纹愁的又多了许多:“你也来要地?”
清辞笑笑:“是呢。”
卫昭也跟着清辞来的,他虽然人小,但性子凶。清辞要软一些,他总怕阿姐被人欺负,所以也跟了来。
他的手紧紧牵着清辞的,眼神凶又狠,瞪着屋里的人。这些人他都见过,也都曾背后嘲笑过他,他见着了,心里就不舒服。
因此,就没好脸色。
李艳春原本还在哭,见着来人,立马停住:“这是卫昭呀,前几年见你还是个小娃娃,如今都长这么高啦?听说你前些日子跟刘秀才断了关系,如今落到孟辞户下,他待你好不好?”
她这句话明面上是关心,实则是提醒村长,卫昭早就跟刘秀才断了关系,且还是从孟辞口中说出的,大家也都听到了。
如今还想来分地,做梦。
村长听完,果然变了脸色,他对清辞说:“你说要地,可那日,我亲自写了证明书,卫昭已经落在你户中,跟刘秀才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清辞点点头,说是。
村长就怪道:“那你还来做什么?”
清辞牵着卫昭往前走几步,没理李艳春,只是道:“我来要地。”
李艳春嗤笑一声,就连屋里的众人也都一脸不赞成:“孟辞,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也太贪心了。当时收留卫昭,就是冲着刘秀才的地才做的吧?可他们现在没关系了啊!”
清辞脸上并不无羞愧,仍是道:“我知道卫昭跟刘秀才没关系,今日来要的也不是刘秀才的地,而是我和阿弟的。”
众人结舌,愣怔看她。
清辞道:“先前来这落户,村里没地,因此没分着。现下村里有了无主地,我寻思着,这次总能分着地的。”
“我虽不是阿婆亲孙,但胜似亲孙。如今全村中,只我家里一亩地也没有,原先还能去县城找点活赚钱买,可现在,这条路被堵死,也只能劳烦村长,将村里的无主地分我家些。”
刘家村里现有的无主地,也就只刘秀才家的那两亩。
清辞不明说,摆明了今日来,跟刘秀才没任何关系。
她今日来要地,要的也不是刘秀才的地,而是她作为男子,在刘家村落户所应得的田地。
若是可能,顺便再给卫昭要上。但地就两亩,再没多的,说上卫昭,也能多个筹码。
毕竟她家中算上清辞卫昭,有两个男丁,却一亩地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清辞话落,周围没人说话,李艳春直直盯着她,嘴角抽搐几下:“怎么叫无主地,我们刘家还有人呢。”
村长发话了:“刘秀才哪里有亲人,你们家先前做过的事,忘了,我还记得。”
李艳春不说话了。
村长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孟辞说得有道理,你一个半大小伙,家里也没地,往后也不好说媳妇。秀云好歹喊我声叔,我不能让自家亲戚连口饭也吃不上......”
李艳春嘟囔道:“那地里有好些麦子,他得的只有地,总不能连麦子都给他吧?”
李艳春话落,那些不甘心的也纷纷道:“是呀村长,地可以给他,但麦子可不是他的。那是刘秀才的,是刘家的,理应给我们的......”
卫昭抿着唇,眼睛黑沉沉。他扯扯清辞的袖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麦子,明明是我花钱买的,地也是我种的,怎么就成刘安的了?”
他仰起头,小脸满是不解:“好不讲道理啊。”
众人一噎,本觉得个小孩,都不想理卫昭。可他出声太会挑时间了,别人不说时他出声。
虽然声音低,但全屋人都听见了。
有哪些脸皮薄的,早已经满脸烧红,再待不下去,起身走了。
还有些脸皮厚的,仍留在这儿,全当没听见。
李艳春不管不顾,今日来要不到地,但粮食必须是她的。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今年家家户户收成都不好,我们家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就指着表弟家的两亩地活命,如今地给了外人也就罢了,连粮食也要给出去,这......这不是要人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