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拨开眼前的杂草,往林间深处走。
卫昭每隔几日,会来这里砍柴。
夏季的风吹的人发热,清辞走了几步就大汗淋漓,她就停下脚步,将衣袖挽到了胳膊肘。下袴她没挽,全是杂草,打在身上像刀割。
又往前走了几步,碰见了同村来砍柴的人。
“孟辞也来了。”孙同安是屠户,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瞧着比清辞要高壮两倍。
清辞点点头:“嗯。”
孙同安就嘱咐她:“你这身板也太瘦了,往后娶媳妇要吃亏的,多干些活锻炼锻炼。”
孙同安眉毛粗矿,说话粗声粗气。他腰上别着把斧头,肩膀上扛着几捆柴火。
清辞就有些害怕,“我身板虽然不如你强壮,但力气也不小。”
孙同安听了大笑了几声,又道:“也确实,卫昭那小孩瞧着瘦瘦弱弱。我今早到林间,他已经在了,还砍了许多,那么小个人,才到我腰,抱着那么大一捆柴,我都怕他摔倒,他走的却稳稳的。”
“卫昭还在吗?”
孙同安指了指后方:“还在哪儿呢,都这个点了,砍柴的都到了,也该走了,你下次可要早些,不然地下的树杈也拾不到。”
清辞忙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前方。
卫昭果然在那儿。
他应该是来回了许多趟,这次只怀里抱着几根长长的树杈。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走的快又稳。
这才几日不见,他就瘦了许多。脸颊刚养出的肉也没了,显得那双眼睛大大的,却无神。
日光透过林间落下斑驳的影,他的身上也斑斑点点的,被日光照亮的眼睛,越发黑,没什么感情似的,周身阴沉沉。
他心情肯定差到极点。
清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想出声叫他。却见他脚下一个不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猛地摔在地上。
她还没上前,卫昭已经快速地爬起,连身上的杂草都没拍,抱起树杈继续往前走。
同村来砍柴的人,瞧见这一幕,就笑了。
刘秀才在村里的风评很不好,连带着卫昭与蒋氏,在村里人的眼里,也变得不那么讨喜。
他们在背后,时常以取笑刘秀才没亲儿子,只有一个捡了别的男人不要的女人做妻子,还附赠一个不姓刘的孩子。
取笑得久了,连带着卫昭与蒋氏,他们也没好脸色。
“卫昭,你这么一个小娃娃,呈什么能砍柴啊,你有那力气吗?快回家叫你爹来。”
“他爹可没在家,应该去找去张梅,让你爹别老在旁人家的床上鬼混,让他回来砍柴。”
“让刘秀才回家?他还愿意回吗?他妻子蒋氏跟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勾搭上了,刘秀才不早气死了......”
卫昭攥紧了拳头,他咬着牙,眼珠周围已经遍布了血丝,在那群人还在喋喋不休时,重重喊了声:“没有!我娘没有!”
“怎么没有啊,有人都亲眼瞧见了,你人小什么都不懂......”
清辞走过去,她的脸色也很不好,脸色发白。垂下的指尖紧紧抠着衣角,双唇动了几下,本想解释几句,最终咽了下去。
“你们亲眼看到了?”
“我们没亲眼瞧见,有人瞧见了......是孟辞来了,刚刚可没说你啊,我们就是闲聊几句,家里还等着烧柴做饭呢,没功夫跟你们这些小娃娃浪费时间......”
方才说闲话的那些人纷纷散去。
清辞定定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有好些都是熟面孔,她跟刘秀云刚搬来刘家村时,他们还来瞧过,说了好一会子话。
其中就有刘秀云在刘家村的表弟,刘安民,但他说的是最多的。
许是见了清辞来,不好跟刘秀云交待,这才招呼着那群说闲话的人散去。
等人都走了,清辞才回神。卫昭就在不远处,他弯着腰,在拾方才掉在地上的树杈,只留了个黑压压的脑袋给她。
清辞不确定卫昭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方才他生了好大的气,也不知会不会连自己也怪。
她试探地叫他:“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我怎么没瞧见你。”
卫昭闻言,身子一愣。他捡干柴的手颤了几下,而后才稳稳地拿起。
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像他此时的状态,恨不得将他整个人藏起来,“没做什么,一直在家。”
说完,他闭紧了嘴巴,眼捷颤抖几下,像是要抬眼,最终还是落下。
只视线盯着林间的土路,人影在他眼下摇晃,晃得他看都看不真切。
清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察觉出,卫昭似乎不太想见她,连头都不愿意抬。
她便想到,许是他因为蒋氏这件事埋怨她,现下想要跟她拉开距离。
确实也该埋怨她。
清辞心里不太好受,但也没有办法。她又向前走了半步,却发现卫昭的后背几近僵硬,又忙停下。
“......我就不耽误你回家了,先走了。”
她说完,步伐匆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