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伏案写折子的时候,眉头总是略略地皱紧,原本温文的面容就会变得满含煞气。
其实大家都说爹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因为我爹温文有礼,话也不多。
在对着我娘的时候,我爹总是一副看上去非常好说话的样子,一般都是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很少发生什么分歧,似乎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和和乐乐地走过来的。
也许是他们已经在一起过很久了,所以这些分歧都已经消磨了吧?
反正,我爹不纳妾,也出不了什么错。
在没有见到我爹在书房里的模样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我爹有什么可怕。似乎,他不是那个在朝中平步青云的张大人,也不是人们口中冷清绝情又才华盖世的张老先生。
在我印象之中,父亲很少皱眉。
可是今天,我去问他,悄悄躲在门口的听风瓶旁边,朝着里面一望,便看见我爹提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听说那叫做奏折,是写给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看的。
母亲也曾经说起过,我还记得母亲说起“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时候的表情。
她眯着眼,似乎也有些迷茫的颜色,可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并且遮掩好了。
父亲身上透着一股凝重之气,似乎遇见什么难解的事。
我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花瓶,父亲的眼神立刻过来了。
我就怔怔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躲开。
那一瞬间,父亲的眼神很冷很冰,不过在看见我来了之后,他便微微一笑:“胖哥儿怎么来了。”
随手拉过了旁边的宣纸,我父亲将桌面上的东西都盖住了,才招手叫我过去。
“你娘叫你来的?”
父亲问我,然后习惯性地掂了掂,我就在他两手之间,扭动起来,道:“不是,我刚刚问我娘,为什么给我起名叫胖哥儿,她说叫我猜。可胖胖觉得自己不胖啊,爹,我娘好坏。”
我就看着他,小声地告我娘的黑状。
岂料,我爹一下笑出声来,先前脸上残余的冰霜之色,一下就消失干净了。
我也不知道我爹到底是在笑什么,他仿佛是遇见了这世间最好笑之事,胸腔里都鼓动起来:“所以你来找我回去收拾你娘吗?”
别人家都是爹说了算,我想我们家应该也是啊。
被旁人喊了这么多年的“胖哥儿”,每天被我娘捏着脸,慈眉善目地看着,仿佛胖是多值得喜悦的一件事一样,我是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待遇?
我娘说我生下来就长得胖,我死活不信。
如果不是我娘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我不一定还会横着长。
咕哝了一声,我还是心黑了一下,决定继续抹黑我娘:“爹你最厉害了,我娘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给她儿子我取名叫胖哥?她还叫我小胖,胖胖,我就是不胖都要被她给喊胖了。呜呜呜我要改名……爹爹你才华盖世,震古烁今,一定能给胖胖改一个好听的名字?”
“然后呢?”
我爹难得地好脾气,看着我。
眼珠子转了转,我咬了咬手指,这……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