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年羹尧,内有隆科多,胤禛这皇位,似乎很稳当。
近一年,他发落了几个兄弟,也封赏了几个兄弟,康熙末年被冷落的十三爷如今总理户部,乃是雍正股肱,倒是张廷玉仿佛又闲了,实则堆在他身上的事情越来越多。
可偏偏,张廷玉就喜欢那大学士的位置,如今还是个内阁学士,心里有点不高兴。
轻轻放下折子,顾怀袖只道:“年家一门都很好,宫里有个年贵妃,外头有个年羹尧……不过年羹尧少年得志,如今平步青云,不曾有过什么挫折,前几日鄂尔泰赴任云南之前,与我说,年羹尧长久不了,连着隆科多也长久不了。他们我倒不担心,反而是你—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未必没有孝心……”
“有孝心会夺嫡?”
张廷玉没忍住笑了。
“若我没记错,你当日……叫人毒哑了魏珠与赵昌,用的乃是隆科多手底下的人?”顾怀袖当当时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一直没说。
这一举动,看似简单罢了。
分明是杀人灭口,皇帝最厉害的就是猜忌心,一面愧疚于自己发动宫变,一面又必须要得到皇位,隆科多在此事之中陷得太深,怕是拔不出来了。
更何况,背后有个捅刀子的张廷玉?
张廷玉垂下头,终于还是不想看那折子一眼,道:“李德全以为我是个好的,皇上在着人送他出去之前见过他,李德全以为皇上驾崩之事与我无关,隆科多此人贪功冒进,他在皇上跟前儿说了什么我就管不得了。总之,此事与我却是没有太大干系的……魏珠和赵昌,乃是隆科多毒哑的,他不是还夸下面侍卫做得好吗?”
当时张廷玉着人毒哑了人,就是怕这俩太监说出什么来,办事的也懂事,连着手指头也给他们剁了。
皇帝死的时候,张廷玉不在旁边,圣旨肯定不对,这一点众人都知道,可知道也不会说出去。
按着顾怀袖所言,皇上有孝心,先皇驾崩时候在那里的肯定要倒霉。
“不过……知道得太多的也要倒霉……”
兴许,除了已经见了阎王爷的康熙,连着魏珠赵昌两个,没人知道张廷玉所为。
本来便是与隆科多演戏,四爷想要看看,写下来的圣旨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可惜不是。
到底彼时雍亲王是个什么心情,没人知道了,张廷玉也不想知道。
他自当他的清流,暂时按兵不动。
刚刚改元换朝,事情多呢。
元年正月,张廷玉成了皇子们的师傅,二月加封光禄大夫,顾怀袖为一品夫人。
新皇登基,特开恩科,四月乡试,九月会试,十月殿试,原定的癸卯、甲辰乡会试正科,则改于次年举行,二月乡试,八月会试,九月殿试。
张廷玉先任四月顺天乡试考官,与如今的左都御史朱轼一同主考。
每年乡试会试都要出那么一点事,今年也没例外,只是这事儿出得有些棘手。
川陕总督年羹尧,手握大权,又总理西北边疆军务,堪称是如今一代封疆大吏,康熙朝时候还在四川青海等地驻守,因着新皇登基,留手下岳钟琪在青海,自己却来了京城。
这些都是说在前面的,顺天今年的乡试,偏偏便跟年羹尧有关。
四月顺天乡试结束,考官阅卷,主考官朱轼阅卷途中,忽见到了一份答卷,踌躇难以下笔批改,冷汗涔涔,断难抉择。
张廷玉正端着茶喝,回头便见到了朱轼那为难模样,于是问道:“朱大人怎么了?”
朱轼半天才道:“此事难断,还请张老先生一观。”
说着,将那一份答卷呈给张廷玉。
张廷玉一点手,着人接了,放在自己案上,洋洋洒洒一篇八股文后面,跟了一句话——
“启主考官大人知,学生乃年总督一友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