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气得直瞪眼,朝议之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反驳。
反正他李光地是皇帝党,有种你来咬我啊!
李光地将那双手往袖中一揣,老神在在地埋下了头,盯着自己面前三尺的地面,只道:“说您眼睛倒着长,又没说您眼瞎,您这么激动干什么呀?”
李光地有时候就是嘴毒,老早就看不过李光地了。
好歹张英还是咱同党人,有你这样损人的吗?把个张二公子贬低得一文不值,也亏得你不害臊!
张英站在旁边一直不说话,只是听着众人的争执。
锋芒毕露,一定会被人折锋。
刚刚出道进官场,起点不宜太高,太高则易摔倒。
张英有着自己的考量,只是这一切的考量,都不如皇帝一句话。
康熙看着下面蹦跶的索额图,就冷笑了一声,他还没说话呢,下面就开始叽叽喳喳,到底是谁要做皇帝了?
他看着御案之上那一方宝印,忽然慢吞吞道:“索额图,既然你这么有主意,不如拿了朕的印玺,自己写一道圣旨盖上吧。”
“扑通”一声,索额图立刻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只道:“奴才万死不敢!”
“不敢?朕看你不是敢得很吗?别以为朕是瞎子!”
这下头整日里都是党争,个个都是精明人,只可惜他康熙不是昏君,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连着老张英护犊子的心,连着李光地鸣不平的意,连着索额图与太子那一点子私心,还有这满朝文武无数人等着看好戏的心……
兴许这里面还涉及到他们的门生,所以一面看着戏,一面提心吊胆。
过几日便是朝考,称之为“馆选”,乃是翰林院这边选拔新科进士的考试,这些人现在就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真是有意思极了。
康熙手里捏了本折子,忽然砸向下面跪着的索额图!
一声“笃”响之后,索额图的顶戴都歪了,只敢跪伏在地上噤声不语。
“看看这是什么!你以为你索额图多干净不成?参你的折子都堆成山了!明日朝会若你给不出个交代来,便颐养天年去吧!”
康熙一摆手,索额图拾起了地上的折子一看,顿时脸色惨白。
他与太子在江南扶植了一批官员,大肆在茶盐河三道敛财,却不想下面的人做事太嚣张,气焰逼人,遇着有阻挠的官员便言“吾等乃索相门下何人敢不从我”,遇见胆子小的,兴许事情就成了,可难保有那些嫉恶如仇的,江宁织造曹寅乃是皇帝的眼线,指不定给皇帝说了什么……
索额图看着这折子,便知道张廷玉这件事自己是无力阻拦了。
他颓然叩头:“此事与奴才无关,还请万岁爷明察!”
“今日朝会不追究你,滚下去吧。朝考三日之后进行,既然有这么多人觉得朕点的这个头名状元名不副实,那便着令此子如常朝考,点翰林亦如常!”
众人听闻康熙此言,悚然一惊。
便是张英也忽然抬首,而后跪地俯首:“皇上万万不可!”
点翰林如常,那便是作为状元的张廷玉依旧入职翰林院,成为翰林院修撰,乃是无上荣耀;着令张廷玉如常朝考,也就是让张廷玉跟二三甲之人一起参加朝考,经翰林院馆选,若此子才能出众,还能再中一个“朝元”!
这哪里是皇帝要打压张廷玉,这是让索额图等吐口血啊!
他是要将张廷玉捧起来,捧得高高地,让所有人都看见张廷玉啊!
清朝考试重视“元”,也就是每场考试的头名,张廷玉童生之时曾得过三次案首,此乃小三元,而后中江宁乡试解元,便是小三元接大三元的头一元,乃是连中四元,可会试之时只有二甲第一,所以丢了中间一个“会元”,最后补了一个“状元”回来,乃是大三元之中隔着中了两元。
现在皇帝看着他缺了一个,还要让张廷玉上来补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