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怀袖真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感觉……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端着茶碗的手指,轻轻捏紧,慢慢把杯盖合上,看着那边端起茶慢慢拂着茶沫的张廷玉。
他动作很优雅,透着精致的文气,眼帘低垂,面如冠玉,整个人似苍松翠柏,看着普通,却又处处透着一种独特感。
是了,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独独忘了张廷玉。
最后将张廷玉想起来的,还是那把玩着紫砂壶的张英。
他拉长了声音:“好了,你们也别聊了,今儿还是二儿媳妇回门的日子,你们聊着忘了时间,回头耽搁了我远平兄见女儿的日子,可不大好。”
吴氏欢喜的笑脸慢慢地平复了,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顾怀袖,只不冷不热地温声道:“那就让二儿媳妇跟老二去了吧,平白说什么耽搁时间,也不过聊了几句。你们去吧。”
顾怀袖还没想到什么说辞,张廷玉就将茶杯一放,很自然地起身,“多谢父亲母亲体谅,我带怀袖先回门,顺便看望一下岳父岳母。”
“我那边让福伯备了些礼,你顺便给你岳父带过去,时辰不早,你们动身吧。”
福伯就站在外头,等张英说完了,便一躬身,请张廷玉过去了。
张廷玉使唤了阿德去把一大堆的礼物接在手里,而后直接离开上房,穿过庭院走廊,拉着顾怀袖上了门前马车。
顾怀袖一路走着,却是笑容满面。
她原就觉得奇怪,而今却是多少明白一点了。
这一日的晨省,颇能看出端倪来。
张廷玉扶着她的手,让她下了台阶,正想要让下人牵马来。
没料想,大街上忽然跑来个小子,看着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看准了顾怀袖,一骨碌就跪下了。
顾怀袖吓了一跳,若不是张廷玉扶着,怕是就跌倒了。
她暗自心惊一回,还没开口,便看这小子一头磕在地上。
“善心的奶奶,您出门定然遇见好事,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事事顺心如意,灾祸全消……”
噼里啪啦地,一大堆前后不着调的好话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过了有一阵,顾怀袖才听他话锋一转,道:“小的父亲眼看着就要病亡,请了个大夫,可没钱抓药,大冷天也没别的法子,求富贵奶奶发个善心,求富贵奶奶发个善心……”
大清早的,还是回门的日子,哪料想遇见这一遭来?
顾怀袖摸不准这小子是骗人还是真事儿,还没考虑清楚,旁边张廷玉却道:“今儿是个好日子,莫撞了霉头。阿德,给他银子。”
这样的事情,爷们在外见多了,手头若是不紧,多还是愿意给这些嘴里冒花的小子们一些钱财的。
阿德习惯了,便上前打钱袋里抠了半两银子出来,在手里转了转,才皱着脸把银子扔给脚下这臭小子。
这些人,都是看准了三日前张府有亲事,前几天就来要过一回了,今儿回门都还遇见一个,真是……
不知足的!
阿德心里鄙夷,只开口赶他:“拿了就滚,别在咱爷跟奶奶跟前儿晃!”
顾怀袖看着小子大冬天里还打着短褐,虽瞧不见模样,可乌脏的脸都冻得发紫,嘴唇也冻青,不像是个骗人的样子。
她念头刚刚转过,那小子已经一把捡起地上那一粒碎银子,爬起来就跑。
青黛忽然叫了一声:“玉佩!”
阿德一拍脑门儿,反应了过来:“好个小子!这不就是前几天说的那个专装可怜骗银子还抢东西的吗?!赶紧的,来人,追!少奶奶玉佩丢了!”
门口站着的家丁们立刻就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