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蕊这才战战兢兢地过来,一矮身,半跪在了顾怀袖坐着的绣墩前面:“二少奶奶……”
顾怀袖立刻又笑了,她夸她:“会听话的才是好姑娘,我瞧着你挺喜欢这根簪子,就给你了吧。你跟你们爷,都瞧得起这簪子,偏生我是厌恶它旧。”
意有所指地说完了这一番话,顾怀袖心里的气却还没散。
她一松手,随意地将那一枚白玉翡翠簪子插到芯蕊的头上,还夸了她一句:“果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戴你头上也真是好看。”
芯蕊抖如筛糠,想哭,也又不敢哭。
顾怀袖却没看她了。
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到个奴婢插?
若有这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跟张廷玉之间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顾府里也该处处小心。有这么个胆子大的丫鬟,顾怀袖如何能忍?不给点颜色,敲敲警钟,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不成?
她心底冷笑越甚,脸上表情就越是柔和,活脱脱一个做戏的高手。
“青黛,再找找,我记得有枚点翠的团花海棠,也是这花样……”
扭身坐回去,面对着镜子,她又开始琢磨着打扮的事儿,像是忘了叫芯蕊起身。
青黛听了顾怀袖的吩咐,又去匣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瞧见一枚点翠的簪子,这才给怀袖戴上了。
芯蕊跪在后面,头上摇摇欲坠地插着那簪子,跪得腿酸,也不敢站起来。
她眼底憋着泪,双眼模糊地看向了张廷玉,张廷玉自然也觉察到她目光,却又很平静地移开了,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
顾怀袖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却是打算着今儿回门之后,再找张廷玉说说了。
不,回门之后太迟,一会儿回顾家的路上就说。
她起身,便道:“先给公公婆婆请安去,咱们一会儿回门?”
张廷玉点头,一手扶着她出了门。
阿德虽站在外头,却将里面的一切听了个完全,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张廷玉一眼,又看了看里面跪着没动的芯蕊,开口就想问张廷玉。
张廷玉笑着跟他摆摆手,还是一句话没说,只跟顾怀袖一起去上房了。
今日是顾怀袖三朝回门的日子,张廷玉也是要走的,原本只来拜见吴氏,不过今日恰逢十五,张英有得了个休沐,倒是难得的一家子都在的日子。
上下也就八个人,相互地见面寒暄请了安,这才各自坐下来。
张英端着茶,不上朝的日子清闲得很,也不搭理后院里媳妇儿们的事,自顾自地埋头研究手里那一把紫砂壶。
别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遇着张英也在的时候,少得可怜,不过也不是没有。
顾怀袖倒是不大习惯,她在家里并不怎么请安,顾贞观年纪大了睡得也多,早起对身子不大好,也就免了。
自来是被人家的新妇难做,顾怀袖也算体味了。
她坐在陈氏下首位置,却没瞧见陈玉颜。
顾怀袖一琢磨,约略地明白一点,也不点明。
吴氏看人都到了,这一回连张廷璐都来了,就坐在张廷玉下首的位置,也算是顾怀袖进门之后第一次把府里人都看全。
“老三这回倒是来了,你们平日里请安的日子都不一样,难得坐在一起一回。人倒是齐全,不过……玉珠,你堂妹哪儿去了?”
这一声“玉珠”喊的是陈氏,陈氏方想起身回话,吴氏便眼皮子一搭:“你身子不好,坐着说话吧,都一家人,何必那么见外。”
“是。”
陈氏温温软软地应了,微笑着道:“玉颜昨儿玩疯了,崴了脚,我叫她在屋里休息呢。正想跟您告罪,没料想您关心她,倒亲自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