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颜一直都以为戚二老爷是一位极好的人,是与戚家,与承恩公,与三房那只知道钻营捞钱,斤斤计较的戚三老爷完全不同的人。
可后来她才知道,其实都不过是一路货色罢了。
如今,戚二老爷还没有暴露,眼下正笑容慈爱地看着戚颜,目光关切,完全没有承恩公面对戚颜时的厌恶与冷漠。
见他这样对自己微笑,戚颜却只视而不见,走到了最上首坐下对戚二老爷问道,“二叔来我的郡主府,可是有要事?”
这话怎么说的?
难道没有要事,就不能来见她,不能一叙天伦了不成?
从未见过戚颜这样不客气的态度,戚二老爷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魏王一眼。
戚颜一向尊重他这个叔父。
可今日这般无礼,难道是魏王说了些什么?
他心中盘算着最近自己与魏王的龃龉,一边笑着对戚颜摇头叹息说道,“你这个孩子……你就是咱们心里最要紧的事了。一个姑娘家,离开了家里只和你妹妹住着,难道咱们不心疼你,担心你了不成?过来瞧瞧你是否安好,就是二叔心里最要紧的事。”
他的确瞧着是极慈爱宽容的长辈。
戚颜嘴角讥讽地勾起了几分。
“我搬来日久,二叔却连人影都不见。如今太后要还政了,二叔就又想起来要问问我这个做侄女儿的,三妹妹这做女儿的安康了。”
见戚二老爷诧异地看着自己,显然想不到自己会这般无礼,她垂头看着自己圆润雪白的指尖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二叔与淮王一同过来。怎么,又想打算着要做王爷的老岳父了不成?”
这话极尽刻薄。
如果是承恩公,那跳起来给戚颜一耳光也是有的。
可戚二老爷怎么能这样做呢?
他是君子,是慈爱的人啊!
因此,面对小辈忤逆,他犹豫半晌,哪怕被这些话刺得面红耳赤,却还是没有吭声,只目光露出几分宽容,并不愿意与无礼的孩子计较。
倒是正怀疑地看着戚颜与魏王的淮王险些跳起来。
“胡说八道!本王只是在你门前遇到他罢了。”
谁要娶戚茹了?
他只觉得戚颜这话虽然是给戚二老爷没脸,可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少惦记戚茹,像是怀疑自己受守不住曾经的承诺,又跟戚家沆瀣一气了似的。
这份不知好歹,让淮王气死了,他不由去看身边的堂兄弟,见陆安正微微皱眉,怀疑地看着戚二老爷,像是这一刻怀疑戚二老爷的人品似的,他便对陆安说道,“你日日与我在一处,应该知道我的。你和她说!我有没有要娶戚家女的意思!”
他的人品天地可鉴。
“没有没有,你不是说以后要离戚家女远点么。”陆安与淮王兄弟感情极好,见淮王急了,就忙对笑了笑的戚颜解释说道,“他今日来你府里,也就是担心你,记挂你罢了。”这话像是在撇清淮王没有觊觎戚茹,可又让淮王年轻英俊的脸涨红了,暴跳如雷地说道,“谁担心她了!”
他俊脸通红,又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茶,抬头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地看向戚颜。
戚颜无动于衷。
淮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只是听闻外头有乱七八糟的传闻,觉得你怪倒霉。你本就让陛下给弃了一回,如今,再与魏王兄牵扯了瓜葛,日后还能嫁的出去?一个女子不知谨言慎行,却与好些男子有这样亲密的传闻,多让人笑话。”
他说起这话其实是好意,戚颜心里也知道。
只是虽然知道淮王是好意,可她还是心里唏嘘。
一个姑娘家,难道就因为牵扯上这些因男子带来的传闻,就成了旁人口中鄙夷嘲笑的对象么?
明明,明明不应该是这样。
就算是因种种缘故,牵扯上一些传闻,可难道这个姑娘家不应该是被心疼的对象么?
世人只知道嘲笑弃妇,说弃妇是守不住男人的心。
可是谁又谴责过抛弃了自己妻子的男人,是无情无义无耻,造成一切伤害的罪魁祸首?
那些所谓的传闻,流言蜚语中的一切,始作俑者不都是这些男子么?
可是他们赋予给了她们这些只能守在后宅的女子那么多的禁锢,无论什么事,都只说是女子的过错。
“没什么可笑话的。”就在戚颜唏嘘女子立身不易的时候,便听魏王冷淡地说道,“陛下行事没有德行,阿颜看不上他,把他给弃了,这叫不屑于他为伍。且如今京都与我的传闻,她未嫁,凭什么不能让我爱慕她?且我敬重阿颜,从没有僭越,那些所谓的嘲笑与暗中揣测,都只不过是嫉妒她而已。笑话……难道被人喜爱是什么难堪的事么?”
“阿颜?”淮王却敏锐地听到这话,眯着眼睛看着魏王。
魏王在戚二老爷若有所思里对淮王冷淡地说道,“你用不着替她担心。名声算个屁!她是一个好姑娘,往后想嫁谁就嫁给谁!那些会非议她所谓名声的东西,也配不上她,犯不着因那些货色烦忧。”
他面容阴沉,戚二老爷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又见魏王正侧头对戚颜说道,“少听外头的胡扯!”
戚二老爷便露出几分笑意。
他沉吟片刻,便笑着对戚颜说道,“可见王爷是真心爱护你,这我也就放心了。”
见魏王冷冷看过来,他便对魏王友好亲近地颔首,又对戚颜和声说道,“今日我过来还有一件事。二丫头……”
他慈爱地说道,“既然王爷对你有情处处维护,其实说起来,若你愿意,你与王爷也是一桩良缘。只是这婚娶之事,还是得回家与长辈们商议。咱们回家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父亲答应不追究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