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说着就要唤来下人伺候她更衣,杨太师急忙拦了一下,道:“你急什么,这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再者长安城中姓杨的官员何其多,随便出门一趟就能遇见四五个,说不得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呢?依我看还是派个人去亓王府上悄悄打探一下,若是真的,再上门不迟,毕竟我身为太子太师,不好与旁的皇子交往过密,不然即便太子不说什么,也少不了朝臣在背后非议,更甚者圣上也误会了说不定。”
杨太师苦口婆心,杨夫人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气的指着他骂道:“太子太子太子,你整日就知道太子,亏你对他一心一意,可我却见他也没怎么将你放在心上,不然刘家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跟你透露出半点风声,还累的你也被圣上斥责,依我看你这个太师还是早点卸任吧,免得晚节不保,还连累了我们杨家这一大家子老小。”
杨太师不想自己只说几句就被夫人这么训斥了一通,不由怔了一怔,苦笑道:“夫人明知我身不由己,又何苦如此奚落于我?若是圣上能允我致仕,我早就南下去寻婉宁去了,又何苦在这长安城中苦苦煎熬。”
杨夫人还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话要骂他,可看他那副苦涩的模样,到底有点心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顿了片刻,长叹一声道:“也罢,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我就暂且放你一马,不过无论如何亓王府一定要去一趟,不弄清楚这件事,我今日是安稳不了了,我没有舒坦日子过,你也别想清净了,索性太子也没怎么将你放在眼里,你也就不要再这么死心眼一心为他,管他会不会不高兴,反正今日亓王府我是去定了。”
见杨夫人这般坚持,杨太师本就不甚坚定的心越发动摇了,想起这些年太子越发与他疏离,面上还一如既往对他甚是恭敬,但私底下早就何事都瞒着他,也有些心灰意冷,半晌叹一声,道:“也罢,不过是去亓王府一趟,我问心无愧,又何必怕他会不会猜忌,待我回房换趟衣裳,我们这就出发。”
见杨太师答应了,杨夫人顿时高兴起来,慌忙唤进来下人叫人服侍杨太师下去更衣,又着人准备车马护卫和表礼,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就在杨太师换好了衣裳,杨夫人也一切准备妥当打算出门时,忽听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父亲,母亲,我打听到妹妹的消息了。”
来人是杨太师的三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性子还有些跳脱,一路叫嚷着进到内堂,连礼都忘了行,兴奋的道:“父亲,母亲,我打听到妹妹的消息了。”
本就激动的杨太师和杨夫人眼睛越发亮了,顾不上身为父母的威仪,抓着人就问:“果真?你从哪里打听来的?是不是亓王府?”
杨三子杨毅闻言怔了一下,才快速的道:“父亲当真神机妙算,孩儿正是从亓王府中听到的消息,前些日子有一杨姓女子携带刘家罪证来向亓王求援,自称是长安人士,幼时被贼人掳去莫州,与至亲一分开就是十余年,如今好不容易刘家获了罪,被顺王抄家拿人,他这才得以脱离魔掌,千里迢迢前来长安寻亲人,孩儿向亓王府的下人打听了那位杨姑娘的长相,活脱脱就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孩儿觉着定然是妹妹无疑。”
杨毅说的笃定无比,杨太师最后一点担忧彻底抛到九霄云外,激动的将杨毅的手都捏的发白,道:“果真?”
杨毅拼命点头,“自然是真的,这般大的事,孩儿可不敢欺骗父亲,不过听亓王府的下人说,妹妹这些年都被关在刘家,吃了不少苦楚,孩儿是怕,妹妹找回来后族里的人会说什么,依孩儿看,父亲不如现下辞了官,致仕去别地吧,找个不认识咱们杨家的地方,带着妹妹好好过日子,这些年母亲经营有方,也攒下了不少银钱,买些铺子买些地,总能过下去的,再不济也可以去莫州,孩儿听说莫州如今可热闹的紧,正是缺人的时候,顺王现下只要是个识字的就肯要到身边给他办差,依父亲和哥哥们以及孩儿的本事,定然能大展拳脚。”
杨太师和杨夫人如今只想着怎么去亓王府证实,然后将女儿寻回来,没想到杨毅连后续准备都打算好了,不由惊讶万分,两人皆是半晌才回过神,杨太师没好气道:“你以为辞官这般容易,上道折子就行了吗?那是要经过圣上同意的,若是圣上不同意,为父强行辞官,那可是要问罪的,再者去什么地方不行,非要去莫州,现下整个河北道都兵荒马乱,说不得颌曷什么时候就打了进来,你不想着带着你妹妹去好些的地方,尽带着她冒险,哪里像个哥哥的样子。”
方才还与杨太师唱反调的杨夫人此时却赞成道:“你父亲说的对,辞官一事还要从长计议,再者就算辞官致仕,也不能去莫州这样的地方,路程太远不说,若那位杨姑娘真是你妹妹,那莫州就是她的伤心地,她好不容易从那里逃脱出来,又岂能再回去,不是又惹她伤心吗?至于族里那些人,理他们做什么,要不是当年你父亲做了太师,无暇顾及你妹妹,又怎会被你表兄弟轻易带了出去,这些年只要想起当年的事,我就恨不得活撕了他们,他们不说什么也就罢了,若是敢多一句嘴,看为娘怎么收拾他们。”
三个人匆匆商量了一番,暂且定下若真是幼年走失的婉宁,就先接回来准备致仕,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
出门前一副极有主张,信心百倍的模样,可坐上马车后就开始紧张了,杨夫人对着铜镜整理了又整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让下人看了看有没有哪里不妥,得到了数次肯定的回答后,才稍微安心了一点,紧接着又心疼起来,长叹道:“婉宁被贼人掳去的时候才四岁大,如今一转眼就过去十四年了,也不知这十四年婉宁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听说那刘家可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将多少好女儿折磨的不成人形,也不知道我的婉宁是不是这般,只要想起婉宁可能遭的罪,我就想生吃了他们,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刘家,太子还想包庇,真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早知如此,当年说什么我都要拦着老爷不许做这个太师,若真是如此,说不得婉宁就不会丢了。”
第166章 认亲
亓王从泰王府出来, 并未直接回亓王府, 而是骑着马在街上慢慢的溜达着,去了暂时安置杨姑娘的宅子。
这座宅子是亓王私底下派人以一个南方来的商人的名义买的,虽然里面住着一个年纪轻的姑娘名声不大好听, 但对于性命来说, 也无关紧要了。
亓王在去寻杨姑娘之前还特地寻了个地方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 在外头多转了几圈, 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人跟着他, 才敲响了门。
为怕人多眼杂, 杨姑娘并未请什么下人,只有一个上了年纪不能说话的妇人帮着做些扫洒的活,因此来开门的是杨姑娘自己, 她先是谨慎拉开一道门缝看了一眼,见是亓王, 才匆匆忙忙的打开大门。
杨姑娘虽是习惯了亓王过一段时间总来找她,但还是有些受宠若惊,恭敬的行了一礼后, 急忙让到一侧, 请亓王进去。
亓王正指着杨姑娘好卖个人情给顺王, 因此没摆什么架子, 极其平易近人的道:“怎么又是你一个姑娘家来开门,长安城中虽巡街的皂吏不少,但也有些惯喜欺人的恶少,你还是尽早多请几个下人, 有什么事也好帮着你些,就算没事,也比你一个姑娘家自个儿过日子强。”
这些话杨姑娘这些日子都听多了,摇摇头浅笑道:“民女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再者有陈妈帮着民女,民女平日也做不了什么活计。”
亓王只是顺口一说,看她坚持,也没有再劝,再者这宅子附近也有他安排的人时刻盯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