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书,终究还是被林玫给找到了。
这是林玫在遍找《百花集》时的意外收获,阳光和煦,林玫眯着眼打量着手中这本严歌苓的《穗子物语》,扉页上,两三行诗词,是秦秦的小楷字体:几见桑田成沧海,又逢枯木两生花。
林玫不禁笑了笑,腹诽,秦秦对那个才子果真是动了真情,可喜可贺啊……
然而,再往下翻过几页,林玫的笑容便僵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夹在其中的相片,久久不得动弹。相片之上的她笑颜绽放,大大咧咧地拥着一个戴方方眼镜的斯文少年。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玫的胸腔似海水在澎湃,似破涛在汹涌。
那个眼镜少年她是见到过的。准确来讲,她总是在梦里见过他那飘忽不定的影子,任凭她怎么抓都抓不住。她偏执地以为那只是个缥缈的梦境,而今现实活生生地摆在面前,很是荒唐。失忆以来,秦秦也从未跟她提起她曾有过这么一个关系亲密的朋友,或者说,男朋友。
林玫拨通了正在日本出差的秦秦的电话,她几乎是吼着问的:“这个男人,这个眼镜男是谁?他是我什么人?”
“他是你男朋友。”
“那你早些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他只不过是你以前的某个男朋友,你们早就分手了。”
林玫不依不饶,企图追根究底:“我们为什么会分手?”
“他另有了喜欢的姑娘。”
“那你为什么要收藏这张照片?”
“因为……”一阵静默,秦秦絮絮着说:“他另喜欢的姑娘,是我……”
林玫的电话“咣当”落地,只在那么一瞬,她的世界便分崩离析了,一个趔趄,她踉跄跌坐在地板上,泪痕划过泛白的唇。冬日的阳光打在她藕色的衣裙上,她宛若一个不堪忍受严寒的毛虫,她颤抖着身子,激动地吐露着:“那你干嘛还要对我这么好?”
春节来临,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挂着一排排大红的灯笼,甚是喜庆。
林玫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长街上肆意狂奔,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任性,或许是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就该是她本来的样子。
也不知跑了多远,等她在某个胡同口停下,才看清门牌号,十字街32号。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儿呢?她疲倦地欲转头离开,门却忽然打开了。宋朝对着她笑得璀璨:“我还以为你又要食言了呢。”说着,转头进屋,“既然来了,就快进来吧。”
雾气氤氲,林玫抬起眸,默默地跟着宋朝往里走,庭院深深,一棵老梧桐树枝叶飘零。
白墙上悬挂着的都是宋朝历年来的作品,大漠落日、烽火狼烟、小桥流水、老树枯藤……微弱的白炽灯光下,林玫眼眶酸酸的,有大哭一场的冲动,却还是忍住了。
宋朝灿然:“这些年,没什么大的本事,不过旅旅游,作作画,消遣消遣日子……”
“为什么喜欢画画呢?”林玫冷不丁地问。
显然从没有人问过宋朝这个问题,好半天,宋朝耸了耸肩道:“大概,是想要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
“美好的记忆?”可悲的是,林玫居然没有丁点记忆。
“嗯。”
澄澈的白光衬出林玫长长的眼睫毛,恍惚间,林玫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羽翼秦秦笼罩了她,很温暖,是宋朝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