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漫长的回忆里晃神,宋燕丞直视着他的眼睛,半真半假地警告,“我不管你什么想法,她才十八岁,是我最亲的妹妹。”
裴时瑾没在意,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似是而非反问:“小朋友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宋燕丞黑着脸:“不好。”
裴时瑾莞尔,话讲得缱绻深情,他的眼睛里却半分情意也无,“哥哥,男朋友,老公,甚至完美情人。”
“所有她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她。”
“哪里不好?”
回程路上堵车了,道路两旁积水未清,黑色迈巴赫并入主道缓慢行驶。
裴时瑾仰躺在后座上,冷白的手腕搭在眼尾,像是睡着了。
他素来整洁,衬衫永远一丝不苟,笔挺有型。
这会儿,纽扣却开了两颗,左边胸口处是小姑娘沾染上的淡淡泪痕,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
后备箱里,小奶猫叫声孱弱,裴时瑾心神一动,难得生出几分茫然。
脑海里回荡着的,是宋燕丞听完他的“不当言论”后,看似嘲弄实则略带请求的嘱咐。
“别看她那副没心没肺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那小鬼头需要很多很多爱来填满童年的阴影和伤害。”
“兄弟,你连你自个儿都不爱,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认为你可以?”
“别的我信,爱这种玩意儿,你自己都没有,你还真给不起。”
扯到最后,什么匪夷所思地话都往外倒:“祸害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傻瓜,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车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裴时瑾挪开手腕,偏头看向窗外。
华灯初上,炎热的夏季,蒸腾的水雾隐没了玻璃窗,浮上一层浅浅的霜。
许久后,男人敛眸轻笑,像是在隔空回应他,“欺负一个单纯的小朋友,好像是挺过分。”
铅笔勾勒出最后一笔,一张人物素描应运而生。
房间里开着窗,夏日炎热,小飞虫自金刚纱窗钻入,寻着光明兜兜绕绕。
颜苏搁下铅笔,拿过画纸,透着灯光细细打量画里的男人。
青春期的少女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中二病,在画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哥特式的暗黑画风,比照西方大魔王的设定。
古堡,玫瑰花,复古怀表,燕尾服,优雅的男人。
那双漆黑的眼在暗夜里,蕴藏着危险的讯号,盯着人瞧时,却又总是融着若有似无的缱绻深情。
她画工不错,自认为很努力,却依旧勾勒不出男人的神韵。
小姑娘有点丧气,心烦意乱地揉皱了画纸,半趴在书桌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将揉成一团的画纸重新铺开,摊平。
葱白的指尖细细描绘着男人精致的轮廓,停驻在他微凉的薄唇,像是突然被一只误入丛林的小蜜蜂蛰到,迅速收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在干什么!!!
颜苏脸红心跳地自己埋在臂弯。
手指不由自主地在画纸上勾勾画画——
我喜欢——
一个“裴”字没写完,又骤然抽手。
好丢脸。
丢脸到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可饶恕。
因为。
她在肖想一个对于她来说。
远在天边的男人。
盯着窗边那几只小飞虫发了会儿呆,没由来就想起今天在人怀里又睡又哭唧唧,送他出校门时,分明见到他胸口那块衬衫染了泪痕。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好丢人!!
为什么总是在那人面前出糗呢?
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又笨又冒失的……
想起他一口一个小朋友,颜苏沮丧极了。
唉,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小孩儿,也根本不会把她当女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