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从风州到元城花了三日,从元城回到风州却只用了两日不到。
马车进了风城直奔韩府,车停稳的那一刻,乔景的心开始砰砰砰砰地急跳,她顾不上合适不合适,掀起车帘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
韩璎和韩缙已赶来迎接,两人同时在笑,乔景对上韩璎看着她愉快喜悦的眼神,脸不由热了一热。
韩璎迎上来拉住乔景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亲昵地告知乔景道:“他就在你之前住的那个客房。”
陆可明圆满当了回信使,心情大好,他站在乔景身后,见此情形忍不住揶揄笑道:“快去啊!他可在等着呐!”
在场每个人都那么高兴,乔景即使被打趣了也不觉得害臊,她回头望陆可明一眼,又感激地紧紧握了下韩璎的手,即便飞奔向了裴舜钦的所在。
离去不过数日,韩府的一切仍让乔景觉得习惯熟悉,她跑到自己原先住的清静小院,见房门紧闭,院里的草木好似没有变化,又好似比她离开之时凋零萧瑟了不少,心头便浮起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秋日叶黄,吹过的风冷而干燥,院里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得在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响声,乔景缓步走进院中,同时努力平息着自己因跑动而有些散乱的呼吸,走到闭着的门前,她将微凉的手放在门上,却迟迟没有开门。
因为她心头忽然生出了种慌乱。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的呢?”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会不会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离开韩府。会不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是一场梦,推开门我就会梦醒了呢?”
她一时分不清周遭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她是不是真实的。
乔景已经肯定了门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片会吞噬掉她的黑暗。她微屈起手指,心里的恐惧和悲伤不仅卷土重来,而且比之前更甚。
可是里面传出了一下轻微的咳嗽声。
这声响落入乔景耳中不啻一声巨响,那些让她害怕的思绪倏地散逸得无影无踪,她紧张地吸吸鼻子,推开了房门。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披着衣服,正背对着门站在桌前拿着茶壶倒水,乔景看到这人的背影,一时只觉得陌生,可再过一瞬,那令她悸动的熟悉就自然而然地替代了这种陌生。
裴舜钦转过身面向乔景,简单的动作做得艰难迟缓,他胡子拉茬,脸色白得难看,两颊瘦得有些凹陷,乔景怔怔看着面前虚弱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只是眼神晶亮炽热。
或许过了一瞬,也或许已经过了许久,裴舜钦如释重负地一笑,抬手向乔景招了一招。
“过来。”他气喘地说。
乔景终于觉得自己被释放了。
她想扑入裴舜钦怀中,可是她不敢,因为裴舜钦看起来像是光是站着就耗尽了力气。
她摒住呼吸慢慢走到裴舜钦跟前,傻傻站着不敢碰他,只是眼神由始至终都热忱地看着裴舜钦的脸。
裴舜钦无奈一笑,将乔景圈进了怀里,乔景浑身在抖,他将头埋进了她温热的颈间。
“戴什么白花,晦气。”
裴舜钦说着摘去乔景鬓边的白绒花随手扔到了桌上,乔景愣愣的由裴舜钦动作,像是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两人静静相拥,铺天盖地的狂喜一点点流淌进了乔景的心窝。
乔景竭力感受着裴舜钦的体温,唯恐下一刹那她失而复得的东西就会重新化为乌有,直到裴舜钦轻轻晃了晃。
“阿景,我站不住了。”
裴舜钦有些难堪在她耳边说,她才惊觉裴舜钦已经将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她如梦方醒般撑住裴舜钦,抬手慌忙而快速地默了下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的眼睛。
“我扶你回床上休息。”
乔景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却发现实际上她的语调因为激动而颤得有几分可笑,她偷偷抬眸觑一眼裴舜钦,发现裴舜钦在含笑看着她,不由展颜笑了。
不会失去他了。
她终于确信自己不会失去他了。
从元城来的路上,陆可明已经告知了乔景裴舜钦的大概情形。乔景知道裴舜钦是被采药的山民救回来,用板车拖回的风州,却不知道详细情况是如何。
裴舜钦脚步蹒跚,不到十步的路走得出了一头汗,乔景扶他躺回床上,想要问他伤了哪些地方,一开口喉咙却梗住了。
乔景脸色陡变,显是在强忍眼泪,裴舜钦连忙抬手捏住她脸颊,说:“做什么?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裴舜钦故意摆出了幅无可奈何的神气,但他伤势未愈,这话话说得中气不足,所以反而让乔景更添了分酸楚。
这也算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