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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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前请注意
本文有部分内容涉及自残、自杀
为剧情所需,请勿模仿
生命可贵,请爱惜生命
并让我们一同关怀心理疾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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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有时比争吵还恐怖,两个礼拜,明黧都装作没看到耀,当然也不和他说一句话,耀一开始会尝试和他说话,要明黧注意水杯的水快满出来,告诉他小心台阶的高度,提醒他早晨又来到了,但一再地被明黧所漠视,让耀感觉似乎回到了还没遇见明黧时的自己,也深深感受到明黧对自己的厌恶,只好难过地慢慢退到他所看不见的地方。
「明黧,有新的音乐治疗师来了!」
「真的吗!」
本来还在床上懒洋洋地发呆,明黧一听到随即跳起来,白白扶着明黧来到教室,里头吵吵闹闹,白白找了靠近门的位置让他坐下。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音乐治疗师,请大家多多指教。」
这次又是一名女老师,声音听起来浑厚有劲,想必体积也有一定的份量,钢琴弹得有点老练,看来是位资深老师,不过弹得很没有感情又有点兇悍,明黧摇了摇头,不是要让我们放松的吗?怎么能让人听得如此火大。
「还是耀弹得好。」
突然跑出来的心声吓了明黧一跳,他缓缓向四周瞧去,看来不在视线范围内,明黧开始摸起手臂上的疤痕。
「耀这傢伙……」
明黧抿着唇思考,不知道那时自己为什么这么好衝动,说自己是恐龙又怎样?耀也不是出于恶意的,开个玩笑而已。
想起耀当时难过的表情,明黧自责地叹口气。
好不容易能看见一个人,不,一个鬼。
好不容易这世界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好不容易可以不是自己和自己聊天。
「碰!」
正当明黧想到出神时,一个木椅子从后头踢了过来,撞上塑胶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差点就打到明黧的脚。
「弹得这么烂!当什么老师?」
这声音印象深刻到明黧直接知道是上次打走老师的病患。
那病患跺着大声的步伐走到老师面前,大力拍打钢琴键好几下,好几个音一起尖叫起来,让明黧开始感到焦虑。
「胜哲!住手。」
护理师正想要阻挡那病患时,却被女老师挡下。
「看你这身制服,是那间音乐名校吧?」
胜哲并没有按规定穿着病人制服,而是一直穿着学校的制服住在这里,因为他认为这里还是学校,他还是一名音乐系的学生。
「我觉得你弹的音乐是垃圾,当然谁都没有我弹得好,你们这些掛着羊头卖狗肉的老师!」
胜哲朝女老师的椅子踢下去,其他病患也跟着喧闹,护理师不得不调更多人来安抚他们。
「哈哈哈!没人比我厉害。」胜哲站到琴椅上,女老师早被他吓到说不出话来。
「够了。你以为你是谁?」
明黧受不了站起来破口大骂,他不想要再失去音乐治疗师,又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听到音乐,这个人到底要破坏自己的乐趣多少次?
「呦,这不是瞎子艺术家吗?看不见东西就画不出来,全世界最没用的人就是你,怎么不去死!」
才一转眼时间,明黧就被骂得体无完肤,想反驳他的话,却句句道尽自己现在的处境,什么也开不了口的自己,在眾人面前更显得丢脸,那满室病患的笑声掐着明黧难以呼吸,只能不断后退来远离。
「你不是他说得这种人,别怕!」
不断退后的脚步,因为手被拉住而停下,出现在明黧旁边的是耀的侧脸,他看起来怒火中烧,拉着明黧直往那病患方向走去。
「和他道歉!」
耀喊着,但当然只有明黧听得到,胜哲依然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走向前的明黧。
「他又听不到。」
明黧告诉耀,耀转头看向他,那一瞬间被耀的眼神给吓住,马上闭上嘴巴。
「被说成这样不会不开心?」
「他说的是事实。」
「才不是!在我眼中的你是个好人,你之前为了我和医生生气,我也很生气他这样对你。我要他和你道歉!」
「你在嘀咕什么?」胜哲不屑地嘖了一声。
「和我道歉。」
「你说什么?」
「和我道歉!」明黧握紧了拳头,大声地喊着。
「明黧,别激动。」护理师按住明黧的肩,要他平息怒气。
「要道歉可以,我们来比琴,如果你赢比较多掌声,我就和你道歉,反之,输得就要下跪,敢不敢?。」胜哲跳下琴椅,对矮一截的明黧宣战。
「敢!」耀挺起胸膛,瞪着盛气凌人的胜哲,明黧附和了一遍耀的决定后,坐上琴椅,双脚放于踏板,将双手的汗水擦一擦,碰上琴键,耀也做好准备附身在明黧的手脚上。
「别紧张,交给我就好。」
明黧急促的呼吸声,让耀放不下心,明黧点了点头,和耀一起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提起,准备进入乐曲,大家屏气呼吸望向有点样子的明黧。
第一个音柔和地进入,吐气之后的低声絮语,绵长的旋律由静至动,如同数滴泪珠融合渐渐扩大,最后夺眶而出,摔落于秋叶堆中,那被打起的片片枯叶飘飘然地盖住悲伤,鼻头及手端都因寒风而染红,不知怎么处理这份太拥挤的叹息,只能仰望那凝固的天空,呼吸得愈来愈淡、愈来愈淡,随后奄奄一息。
最后一个音从耀手中离去,蔓延至每个人心底深处。
不仅明黧和室内的所有人都哭了,连耀都滴下泪水。
「这首是damienrice的theblower'sdaughter,我每次只要一弹就不能自己。」
明黧复诵了耀的话,原本气势高涨的教室内,只留下那蓝色混着枯黄气息在眾人耳边流连,而嚣张的胜哲,早已蹲在一旁抱头痛哭,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剎那间,他衝上去抱住明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像个孩子似地哭叫。
「学长,不要离开我,拜託。」
护理师们看到歇斯底里的胜哲立马上去扯下他,耀一手抓住目瞪口呆的明黧往外拼命地跑,直到楼梯前才停下。
他带着明黧小心地一阶一阶下楼,不时地瞧一下明黧沾满泪痕的容貌和有点恐慌的冰冷,到了两层楼的中间转角阶台,耀停下脚步。
「这么擅自主张的出现在你面前,真抱歉。」
对于耀的道歉,明黧只是低头安静地擦着脸。
「之前和你吵架、打架,对不起。」
说完话,耀举了躬,明黧垂下了眼睫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沉默上。
「你愿意原谅我吗?」
明黧听到耀这番话,将头了抬起来,一时为之语塞,嘴巴只能张了又合。
「没关係,你不用勉强原谅我,我会努力不打扰你的。」留下一句话,耀一溜烟就消失无踪。
只剩留在空荡荡楼梯中的明黧,还有那伸出一半却拦不住任何人的手。
又好几天没见着耀了,明黧坐在床上双脚摆来摆去,早知道就勇敢抓住他,从炙热的夏天认识他到现在已经进入凉爽的秋天,残留的暑气参杂秋天的凉意别有一番风味。
「颯、颯。」
树叶准备好和树枝分离,那风吹在将死亡的枯叶上的声音多令人鼻酸,明黧抚着微凉的墙壁在房内散步,想把窗外那忧愁声音给遗忘。
「叮铃铃,叮铃铃。」
外面传来铃鐺响来响去的吵杂,不寻常的骚动让明黧感到好奇,按了呼叫铃想要问问看却没得到回应。明黧纳闷地回到床上,声音感觉愈来愈逼近,索性走至门前贴耳听着。
「恶鬼,你为何游荡人间?」
铃鐺的刺耳声搭上中气十足的肺活量,是道士正在作法,最近听护理师传言说有鬼影在医院里,那鬼总会让人失去记忆、心乱神迷、全身发抖、气虚衰弱,甚至出去偷买零食回来都不知道,但听说只有最后一个有被护理长看到,其馀都是以讹传讹,不过竟然现在都请了道士在作法,看来事态严重。
「你要干嘛!」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外头大喊,听起来心急如焚。
「是耀吗?」明黧喊着,双手急躁地打在门上。
「好烫!好烫!放开我!」
明黧开了门直衝出去,左望右望就是不见耀的身影,正在怀疑是自己听错时,又听见了耀的求救声。
「到底在哪?」一定是被什么墙壁还是门给遮住了,明黧慌得东倒西歪,用手摸着墙壁在看不见的走廊里跑着,细听那铃声似乎被隔起,是在哪个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连有几个房间、有几个门,明黧都没办法确定,对自己的没用懊恼不已,此时,铃声逐渐缓下来,赶忙再一次呼唤。
「耀!你有听到我吗?」
不管怎么唤着,却再也没听到他的声音,明黧更为紧张,是不是被道士给擒住了?在长廊中不知所措的明黧,终于被一位刚从病房里出来的护理师给发现了。
「你怎么在外面?」是白白的声音,明黧紧紧抓住她,急迫地询问:「耀呢?」
「谁呀?」白白以为明黧又开始装疯卖傻了,直要他回房间,没想到这让明黧抓得更紧,死也不肯放开白白。
「那铃铃铃的道士在哪?」白白不敌明黧的苦求,要他答应不胡闹才带他去,明黧点头如捣蒜,白白只好带他来到护理站后的小房间,那里是餐点的保温室。
「恶鬼,你为何不升天?」一群护理师围成人堆看热闹,里头的年轻道士食指与中指叠合,伸直地指向眼前被符咒所束缚的鬼魂质问,那鬼魂正是耀,符咒在他头上让他全身又热又疼,即便再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别留恋人间了,快回去你的世界吧。」耀已经痛的无法开口,身体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看着远方。
「明黧……。」耀到底还是掛念这个人,如果说这世间上有什么留恋的话,就是他了吧。在还没遇到明黧之前,到处游晃的耀不断玩乐,一点也不在乎那不见的回忆,也对自己是否能去天堂或地狱不闻不问,他不相信轮回,所以相信自己成了鬼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在这世界生存下去,但今天碰到了这个道士,才发现自己是真不能留在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