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给他啊,织着尿布,突然啊,就感觉肚子一阵扯着疼,像是被肚子里什么东西攥着往下坠,然后,我就看到血啊,就顺着我腿,往下滴……我就抱着肚子,赶紧喊,喊他父亲,一声声的喊啊……”
“……最后,那娃娃还是没保住,那娃娃流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有些人形了……”
老太太说着话,再低下些头,眼底愈加恍惚,再停顿着动作,久久沉默下来。
坐在这旁边凳子上,手里端着的茶水还溢散升腾着些热气,
廉歌听着这老太太的叙说,没出声说什么,只是再看着这老太太,
阵阵清风微微晃动着虚掩着的屋门。
屋里,屋外,都安静着。
……
“……那过后啊,我和我丈夫,我们两这心思就冷下来了。”
“……想着啊,或许这就是命,命里我们两就不该有孩子。”
老太太再沉默了许久,才继续出声说了下去,
“……就那么啊,日子就一天天往后,这心思淡下来了啊,也没再怎么去想孩子的事情。就是有时候啊,看着村里人别人家招呼自己娃娃的时候啊,还是止不住想多望两眼……”
老太太说着话,再停顿了下,
“……然后啊,就偏偏是我们两心思都没敢再去想孩子事情的时候……那过后,没两年,我就又再怀上了。”
老太太说着话,再缓缓抬起了头,眼底愈加恍惚,
廉歌静静听着老太太的叙说,转过视线,再看了眼那虚掩着的屋门,
透过那虚掩屋门的缝隙,从着廉歌这侧看,
还能看到有些安静着堂屋里的两道身影,似乎也侧着耳朵,听着屋里老太太的话。
也没说什么,廉歌再转过了视线,看着这佝偻着身子,坐着,再停顿下来的老太太。
“……刚怀上的时候啊,还没察觉,也是农忙的时候,还是和之前一样,下田,割谷子,打谷子……”
老太太眼底恍惚着,微微张着嘴,再继续出声说着,
“……一直到了已经几个月的时候,反应厉害起来的时候才察觉……”
“……等知道了我怀孕了过后啊,我们两啊,先是高兴,高兴了过后,又是害怕……”
“……没敢让我干活,我丈夫也费劲着心思照顾着我,我们两想尽了办法,想把这个孩子给保住。”
“……就那么一点点,一天天,熬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每天啊,都提心吊胆的……总是害怕啊,这肚子突然疼起来,一疼起来的时候,我止不住地想朝着裤腿上看,喊他爸赶紧过来。”
“……可是啊……那会儿啊,我岁数比头回怀孕的时候还要大些。”
老太太再低下来些头,眼底愈加恍惚,眼眶渐有些泛红,
“……我们想尽了法子,熬过了七个多月,都快到八个月的时候,还是没能继续熬下去……孩子啊,早产了,生下来就只有三斤重……”
“……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我们命里就不该有孩子,还是我们上辈子做多了孽……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是多灾多难……老天爷啊,要把我们孩子给收回去。”
眼眶愈加有些泛红,老太太张着嘴,出声说着,再停顿了下,
廉歌看着这老太太,静静听着老太太的叙说。
虚掩着的屋门外,也愈加有些安静。
“……也是因为早产,我孩子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生下来过后,又在医院住了段时间,才带回了屋里……”
老太太眼眶红着,张着有些苍白的嘴唇,再出声呢喃着,说着,
“……生下来第一年的时候,我和他爸啊,就想着办法照顾他,可是啊,还没到一岁,他就又害了几次病,住进了几回医院……”
“……村里人啊,都劝我们……说实在不行,那就算了吧,这命里要是没有,就别去强求了,说留着他,我们也受罪……”
“……这是我孩子啊!就是老天爷,老天爷,我也不能让他把我孩子给带走。”
眼眶愈加泛红,老太太有些费力着说着,喘着气,
“……然后啊,是快一岁的时候,他又害了大病,住进了医院了。医院都给下了病危通知……我和他爸啊,实在是都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候,村子里来了位算命先生。”
老太太说着话,再停顿了下,
卧室屋里,屋外,再安静下来,
只是,那虚掩着的屋门外,那道身影听着老太太的话,呼吸渐有些粗重,眼眶也有些发红。
“……先生跟我们讲,说我们命里没有这个孩子。就是这个孩子现在生下来了,也是多病多灾,总要被再要回去,活不到长大。”
老太太说着,眼眶红着,
“……除非,把我和我丈夫的寿数借给他,他才能活下来。”
老太太停顿了下,再出声说着。
虚掩着的卧室门,似乎被清风吹着,虚掩着的缝隙再大了些。
屋门外的身影,眼眶愈加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