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要有本事,想要出头很容易。”慕容祁道,“别把那些汉人的坏毛病也一起带进来,要知道鲜卑人和汉人不一样。”
说罢,他转身就走,只留下秦萱一个人站在那里摸脑袋。
“……”秦萱又不傻,想了好一会,想起裴敏之提醒过的话来,她摸摸脑袋,想着这次要是有一场大战,她就能把脑袋上的那些流言给摘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急行军上来,慕容明几乎是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吃了两个蒸饼就立刻倒在褥子上呼呼大睡,也没有那个精神来要秦萱给他说故事入睡了。
等到到达密云山,人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们打的不是迎面战,而是偷袭,偷袭讲究的是算计,在对方要通过的道路上事先埋伏好,以有心算无心。要是来晚了,人都过去了,还偷袭个鬼,难不成还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打?
大军到达之前已经派出好几波的斥候前去刺探军情,已经得到赵军过两日就会从附近的道上经过。
别的秦萱都不知道,反正上面传下来的消息就是两日之后组织偷袭,面对的自然是前来报复的赵军。
石赵的皇帝原先是羯人奴隶出身,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经被汉人发卖成了奴隶,因此对汉人格外憎恨,脾气也很暴躁,听不得半点和自己意见不同的话。原先慕容部抢了赵军的战利品,石赵皇帝听闻之后,决意出兵攻打辽东,朝中有大臣进言攻打辽东还未到时机。赵国皇帝不听,执意出兵,并且号称几十万大军,意图要把辽东一举拿下。
谁知辽东不但没有拿下,反而还赔进去了不少人命。那些出征辽东的将军也只剩下皇帝的养子跑回去支援赵国对晋的战事。
这次兵败,在石赵皇帝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段吐延露出想要和赵国合作对付慕容部的倾向,赵国那边立刻就过来了。
秦萱骑马藏在山道边的山坡上,这地方天气和辽东差不了多少,秦萱露出来的手已经冻的有些僵硬,活动了一下,四周天已经黑了。在这种没有照明灯的时代,晚上天一黑,月亮也没有出来,四周浓黑一片,几乎都是靠着人的耳力来行事。
因为是夜袭,不能够折腾出大的响动来。所以马蹄子都用布包了,另外人人嘴里都咬着一根树枝,以防发出人声惊动敌人。
秦萱口里咬着一段树枝,手掌轻轻的在小黑的鬃毛上拂过,小黑半点都不暴躁,好像能明白周围的情况,半点都不动。
从山上高处看下去,还能看到赵国营帐里的篝火,慕容明在马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这些羯人,饭也吃了,不在他们挖灶煮饭的时候下手,偏偏等在这里,还要等多久才动手?
他一动,旁边的慕容祁立即将手里的马槊横在他的面前,晚上看不太清楚,但是凭借敏锐的直觉,慕容明知道自己面前有一把武器。
少年心有不甘的皱了皱眉头,只得耐下性子等到。
到底还是年少,比不得慕容泫。慕容祁心里想道。比起慕容泫,慕容明不管是平常还是在战场上都还是嫩了点。
不知道等了多久,山风阵阵,几乎要把骑兵身上的皮裘给吹透,将皮裘之下的体温给带走。终于那边的篝火减少了,只在在营帐之外留有一圈,防止山中的野狼过来骚扰。
“啪啪。”慕容祁等了一会,山中寂静无比,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确定这会营帐中的人已经入睡,他拍了拍手。
巴掌声在夜风中十分清晰,他巴掌声一响,传令官很快发号命令:全员准备冲击。
秦萱和比德真等人立即在慕容明周围摆好阵型,全部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秦萱握紧手中马槊,环首刀也学着其他鲜卑人挂在腰后上,一旦有情况她只要顺手就能把刀给拔出。
“喝——!”领头的慕容祁突然大喝一声,他这一声之后,紧接着的是四周骑兵的冲刺而下。
突袭这回事,只要成功了,简直就是百试不爽的招数。秦萱跟着慕容明冲在前头。小黑奋力一跃,跨过那一丛篝火,将要大喊的羯人士兵踩到在马蹄下,重重踏碎了他的喉骨。
秦萱手中马槊刺进马前要拔刀杀马的石赵士兵的喉咙中,她不是杀人狂,对怎么折腾人杀人杀的对方痛哭流涕半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战场上情况紧急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做。砍刺挑抹,这几个动作秦萱做的如云流水,手中马槊上挂着的红缨随着她的动作在熊熊火光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一串殷红的血珠飞过。
几千骑兵的冲撞迅速让羯人的大营里乱做一团,甚至秦萱还见着有人光屁股跑出来的。鲜卑骑兵见状,立即驰马向前,将那些羯人斩于马下。
这些羯人在他们看来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战利品,只要获得的人头够多,他们也能够获得赏赐甚至土地。
人血顺着槊杆流下来,手掌内湿滑粘稠,几乎拿不好。在最后一下将马槊刺入敌人胸膛之后,秦萱重重哼了一声。反手从腰后拔出环首刀,一把砍在羯人士兵的脖颈上。
秦萱最爱刺中的部位就是脖颈,人脑袋骨头硬,砍个几次,刀子都要报废。哪里软就砍哪里,噗的一下,她手中刀从另外一个士兵的胸前掠过,一道血花绽放开来。她头也不回,直接跟在慕容明身边。
慕容明这还是第一次上阵杀敌,格外的兴奋,他年纪不大,但是却能下得了狠手,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少年人的心软。
秦萱眼角余光看见他利落的砍下一个羯人的头。没了头颅的脖颈上喷涌出一丈高的鲜血,而后烂泥一样的瘫倒在地。
沾血这种事,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想要住手几乎是不可能了。
果然秦萱跟上去,瞧见这少年如同杀神一样,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冲进最中央的营帐的时候,慕容明瞧见那个骑在马上想要仓皇而逃的背影,大笑着说“是司马家的那个没用东西!”
他说的便是这里头的一个将军,慕容明自小受父亲的喜爱,也跟着在慕容奎身边见了不少人,他记性极好,过目不忘。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他记得那个人曾经代表石赵的那个羯人皇帝来见过几回父亲,而且又是姓司马,和汉人的皇帝一个姓,所以慕容明印象深刻。
慕容祁闻言,立即看向秦萱。
秦萱会意,立即拉下弓箭在手,只听到破空嗖的一声,马上那人应声而倒。
“干得好!”慕容明大笑。
待到天亮,东边里放出晨光。羯人的营帐里已经是一片破烂。尸体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还有没了主人的战马跑到有草的地方有限吃草喝水。
秦萱下了战马,和慕容明一道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一片狼藉,成片的血迹还有尸体的碎片混在一块。昨夜里头是突袭,杀的昏天暗地的,几乎见人就杀。被马蹄子踩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死相难看是在所难免的了。
“哎呦——哎呦——”昨夜里被秦萱一箭射下马的男人抱着自己受伤的腿,一个劲的呻~吟。秦萱知道慕容明是要生擒的意思,所以只是射中了他的腿,只要处置伤口得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是你,司马时。”慕容明蹲下来,看了看那个男人笑起来,脸上的笑容露出十足的恶意。
“你家里人到匈奴人和羯人面前穿了青衣不够,还给羯人做马前卒喃?”慕容明说话没个轻重,开口就是揭人伤疤,听得慕容祁脸色都变了,伸手就把这个堂弟给拉回来。
司马家皇帝被匈奴人掳去,带着宗室在胡人面前穿了只有侍者才会穿的青衣。慕容明说这话明摆着就是看不起司马时。
“拉我作甚,我又没说错。”慕容明说的好好的,却被堂兄一把拉开。
秦萱这会面上也有些尴尬,她也是汉人。虽然心里对司马宗室很不感冒,但提起来,难免脸上发热。
对于汉人来说,皇帝被俘虏,还穿着青衣给胡人斟酒,这简直是丢脸丢到祖宗那里去了。
她小时候那会,已经乱起来了,而且是越来越乱。原先不过是皇后和宗室的较劲儿,皇太子被杀,皇后被宗室毒杀。瞧着好像事态已经压下去了,谁知道接下来闹得不可收场。到了后面,几乎没几个人喜欢这太平局面,恨不得越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