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就像是一盆沙漏,当洞口破碎,沙子快速倾泻,他们这些旁人是能感觉沙子散落的声响。
特别是有老国公的流逝在前,他容易捕捉散在气中的衰亡。
这个日头不冷不热,他们穿的也不少不多,衣裳没什么好换,不过是宽了一件衣裳。
“还是鱼老好,跟孤一样畏寒,也少了更换衣裳的麻烦。”
赵胤提起的鱼老是韩重淮和魏锦阳的老师,当年鱼向古被老国公爷请到韩家族学上课,上了一年半只收了韩重淮和魏锦阳两个学生。
后来鱼向古到处云游,也算是偶然成了赵胤的幕僚。
当然韩重淮如今能成为太子队的一员,有部分也是因为鱼向古的关系。
至于另一部分,也跟太子如今的身体有关,当年外敌入侵大明,太子亲征韩重淮也在队伍之中,也就是那次他立了第一个军功,带兵增援太子,让太子免遭一难。
而太子的身体也是那次之后落下了病根,太子妃逝世对太子有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陈年旧伤。
“殿下需多保重身体。”
鱼向古已经到了花甲的岁数,年纪快是赵胤的一倍,老人畏寒正常,而赵胤那么畏寒却让人忧心。
“孤若是不愿保重身体,也不会日日饮那么多苦味的汤药。”
把手中瓷碗的药水一饮而尽,赵胤眉头皱了许久才散开。
“良药苦口。”
“这话不过是哄骗世人甘心饮用苦药。”赵胤说完神情有些恍惚,这话他脱口的自然而然,但是说出来便想起这话是太子妃缠绵病榻时,他劝她喝药她回的话。
病的厉害了他有时真想跟她一起去了,但脑中一浮现满头华发的父皇,还有庆平,他又从鬼门关熬回了现世。
有时候支撑人活着的,不是自己对生的渴望,而是旁人的需要。
觉得精神恢复的差不多,赵胤先看向了韩重淮:“阿淮你在兵部可有被为难?”
魏锦阳那日登门,没得到韩重淮肯定的答复,也没听到韩重淮对太子殿下的想法。没想到转眼他人就把拜见的帖子递到了太子桌上。
而太子对他也颇为看重,并无多加观察,便让他站了队,还废了功夫运作,让他成了兵部侍郎。
虽然成了兵部侍郎,但韩重淮想真正进入兵部权利的中心却还要费工夫。
也是因为太子身体有恙,哪怕严惩了岐王,权依然越来越散。
如今的兵部尚书看似与建王有关联,但又曾是福王旧部。不管是跟哪边有旧,韩重淮插进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殿下既然给了下官这个机会,下官一定会珍惜,在兵部取得一席之地。”
赵胤有此问就是有帮忙的意思,而韩重淮却干脆的打了包票,让人听着不知道是该说韩重淮是傻,还是夸他后生无畏。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太子队各位官员上报手上的事情,韩重淮新人的身份让他只是听的角色。
赵胤的身体不能费神太过,差不多的时候,便是一桌桌的开席用膳。
一群男人,又是官场上的男人,少不了觥筹交错。
韩重淮身为新人,自然是被灌的对象。
而他身旁的魏锦阳并不帮他,反而认真劝酒,韩重淮被灌了几杯后看向了旁的赵胤。
触到韩重淮的眼神,赵胤想到自己刚刚应承了什么,恍然一笑。
“你们都无带伴,阿淮是带了伴的,便让他先回去罢。”
赵胤都开了口,韩重淮自然走得轻松。
韩重淮一走,最年轻最新的人就换成了魏锦阳,魏锦阳看着韩重淮的背影,总算明白了韩重淮为什么带玉桃来,又为什么在太子面前提起。
这个贼狐狸。
几杯酒远不到醉的地步,只是走在渐暗的暮色中,韩重淮有片刻的恍惚,不止何时该停下脚步。
幸好玉桃接了庄里其他丫头的传话,在院门口迎了韩重淮才没让他走超了。
“准备衣裳。”
夜风中韩重淮眼眸微眯,吩咐了一句,便去了院中的温泉处。
这院子种了不少木樨,清风拂过,甜香醉人。
不过这香跟他爱闻的相比却是差了点,拂过水面的黄色碎花,他的视线抬向发出脚步声的一侧。
玉桃抱着衣裳姗姗来迟,脚轻巧地踩在石头籽铺着地面上,气候变凉,她穿得也是渐厚,没了夏日时时颤抖的幅度。
不过从他这个角度看她,依然能看到漂亮摇曳着的曲线。
手搭在池边,韩重淮觉得自己仿佛有许久没那么仔细欣赏她。
韩重淮的眼神太直接不加掩饰,玉桃没走到他跟前就感觉他传递的信息。
微哑的嗓音夹杂了曾经未曾有过的情绪。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