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点了支烟站在陆雪家门口等她梳洗,这要求还是沈识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原本陆雪抢过那五百块钱,把门一拉就要跟沈识走。沈识心说即便蓝哨子是个精神病人也不带这么糊弄的吧,好歹也是过去的老情人儿。
“你就这样去?”
陆雪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换件衣服吧。”沈识皱皱眉。
“没有没有,都这样的。”
“起码梳个头。”沈识顿顿道:“去吧,我等着。”
陆雪嘴里嘟嘟囔囔地回了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先前在五院,沈识在蓝哨子神神叨叨的描述中,也大概在心里给这个女人做了个画像。实在没想到真实的她比小兔的画还要抽象。
“走吧。”
沈识看向站在面前的陆雪,她好歹还是换了件衣服。
黄裙子,还带了个头花,只是衣服上明显有块没洗干净的油渍。
沈识点点头,让陆雪坐到自行车后座上。陆雪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穷鬼,连辆摩托车都没有。”
“给老子闭嘴。”
沈识着实烦透了这个女人。
……
市井里的中年女人,生活若是不易便极度喜爱抱怨,见谁都能说个没完。
自行车后座上的陆雪非但没被沈识的气场吓到,反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把沈识当作了倾诉对象。
沈识想捂耳朵,无奈还得用手撑着车把。纵然再不想听,陆雪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他被动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文艺女青年沦为黄脸怨妇的血泪史。但在沈识看来,这一切都归为俩字儿:作的。
“其实当初我挺喜欢孙曌的,但他干事太不务实了,跟着他没奔头儿。刚好那时候遇见我现在的男人,天天给我家送东西,对我是真好,就是他有家庭了。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跟他在一起,甚至跟家里都断了关系。谁知道好不容易最后落着名正言顺了,他又做生意赔本儿了。哎哟,你说这驴上的,我还没嫌他没用,他倒嫌弃起我了!一天天的不着家,在外面跟那些狐朋狗友喝酒赌博。你说说我这命是有多苦!孩子上学他也不管,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
“到了。”
沈识一路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就是想早点摆脱陆雪的牢骚。他让她在医院大门口等着,自己把自行车找个地方停一下。
回头就看见陆雪正趴在一辆汽车玻璃上悄摸地往里看,沈识瞬间心下只觉得与之年龄相仿的谢婉云女士简直活的像个仙女。
有些人便是遭受了生活的种种不易,依然会想方设法在黑暗中活的像自己。
“走了。”
“啊……哦!”
陆雪眼巴巴地看着一个挎包的时髦女人被个老男人搂着上了车,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
病房里,见到陆雪后的蓝哨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吓的陆雪尖叫一声。
蓝哨子哭了,是那种嚎啕大哭。不为自己,为的是不知谁把陆雪折磨成了这幅样子。
“雪啊雪啊,那个人是不是对你不好啊——!”蓝哨子哭地鼻涕流进了嘴里。
陆雪的心里也跟着泛起了委屈,瘪瘪嘴流下两行眼泪,说不清是为自己失败的人生还是这久违的被捧在心上的感觉。
“孙曌你别哭了,多大人了。”陆雪帮蓝哨子抹了眼泪,带他坐在了床边。
蓝哨子被陆雪摸了脸,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从柜子里一摞衣服的最下面抱出了件皮夹克。
“雪啊,你生日的照片一直忘了找我来拿啊。”蓝哨子边说边小心拉开了贴近胸口内兜的拉链,从里面翻出了一张照片,递给陆雪。
沈识侧目瞄了眼,一个穿着绣花裙子的纤瘦女孩倚在簇拥着的牡丹花前,笑的天真烂漫。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是陆雪。蓝哨子没有撒谎,那时的陆雪看起来的确娇俏可爱。
陆雪接过照片,用手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脸庞。眼泪一滴滴跟着落在照片上,她赶忙将照片在自己沾了油渍的衣服上抹了抹。
“好看么?”蓝哨子小心翼翼地问。
陆雪不住地点头:“好看、真好看……”
她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清清嗓子道:“那什么,照片我也拿到了。你安心养病,我就先回去了!孩子还在家等我做饭呢……”
听到陆雪要走,蓝哨子赶忙拉住了她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着:“雪你别走,他对你不好!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一瞬间,沈识看到陆雪的眼神里有了明显的迟疑,迈出的步子也停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间竟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管床小护士适时地走进病房,皱着眉将一张单子塞进了蓝哨子的抽屉。回头冲陆雪皱眉道:“你是孙曌的家属么?”
“啊,我……”陆雪不知该怎么回答。
“住院费真的不能再拖了,已经拖欠半年了,你们家属自觉一点好不好!”
“你、你们弄错了,我不是他家属!不信你问他!”陆雪用手指向沈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