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收工的时候，宋颜照例帮老头儿拿着东西一起往住处走，走到半截，就听老头儿突然神叨叨的来了句，“艺多，不压身啊~”

第102章

《阿莱》是个大悲剧，绝对的大悲剧，而且是那种从头到尾都看得无比压抑的悲剧。

阿莱被人偷袭打了个半死，最后还是过了固定时间也没见她去山坡上发呆的老头儿隐约觉得不对劲，出来在水坑里捡到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老头儿一直都无微不至的照料着阿莱，不仅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口粮分给她吃，甚至还不惜花费大半天的时间跋山涉水去镇上买药。两人的关系迅速变的融洽，像家人又不像家人，也开始聊一些之前根本不会触及的话题。

其实阿莱已经意识到老头儿似乎是把自己当做了另外一个人，虽然温柔，但这份温柔、那满满的溢出来的关爱并不是真的对自己，而仅仅是透过自己看向别人。

但她不在乎，又或者说刻意忽视了这一点。

她沦陷了，彻底放弃了抵抗，只为了当初奄奄一息时听到的那声，“丫头，别怕啊”……

老头儿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把玩一只发卡，那发卡似乎被什么的东西重重碾压过，不仅严重的扭曲变形，上面镶嵌的水钻也掉落了好些，看上去十分丑陋。

就是这么只几乎连阿莱都看不上眼的发卡，老头儿却非常珍惜，每次拿在掌心都像是举着举世无双的珍宝，看发卡的眼神里也满是怀念和疼惜。

一天天过去，那发卡也逐渐占据了阿莱的内心，这天她终于忍不住问起关于这只发卡的事情。

老头儿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发卡的来历和自己为什么会落魄至厮。

他本有个离婚后带着孙子生活的女儿，年前女儿带着不满一岁的小孙子出门购物，回来的路上却被一辆车子撞上，小孙子当场死亡，女儿也在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后去世。

大受打击的老头儿决心要个说法，然而事情的发展却突然急转直下：原本为他作证是肇事车辆违章驾驶的几个目击证人先后翻供，作为证据的监控视频又被对方律师指出是经过伪造的，最后法官竟然宣判是老头儿的女儿闯了红灯！

如此一来，原本的被告在缴纳了足够的保释金后，竟然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非但如此，他甚至还故意跑到老头儿家里示威……

说到这里，老头儿浑身都在颤抖，两只干涸凹陷的眼睛里也滚出浑浊的泪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一直以来他所信仰的所谓公平正义轰然坍塌，化为乌有，他愤怒的想要讨个说法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两人望着摇曳的烛光发了会儿呆，阿莱突然表示她可以为他解决这个问题。

老头儿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

影片的结尾，老头儿因为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崩溃彻底垮掉，终于在另一个阴雨连绵的傍晚死去。

阿莱在夜幕中的山坡上为他挖了一个坑，然后像往常一样抱着膝盖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她就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她从未想过要离开的地方。

走的时候，她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背包绽线的缝隙中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刃……

或许对于老头儿而言，阿莱不过是绝望中的一点点慰藉而已，但于阿莱而言，他却是自己生命中无可替代的温暖。而为了这份温暖，她愿意拿命去换。

影片并没有拍出真正的结局，但想必大家都能想象的出来，孤身一人的阿莱即便是为老头儿报了仇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甚至很可能更糟。

如果单纯从观众的角度来看，《阿莱》这部电影可以说拍的有点没头没尾、不知所谓，而且中间还夹杂了大量抽象的拍摄和演绎方式，让人很难跟上导演和编剧的思维跳跃。再加上从头到尾的灰暗色调和压抑内容，一旦同期上线的影片中有搞笑或是狗血烂俗片，票房真的就很不容乐观。

但是杜云自始至终却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琳德评委会的那一帮子就喜欢这个调调。”

何况他当初选择拍这个本就不是为了票房和钱，只要能投中掌控奖杯归属的那些人们的胃口，就行了。

当听到杜云亲口说“杀青”的那一刻，宋颜非但没有盼来期望中的一身轻松，反而觉得胃里好像坠了一块铅似的，苦涩又沉重。

杀青宴上，她味同嚼蜡，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弄得周围不断有人过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