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一直知道,他们母子的蛰伏计划之中,最有可能的变数就是柳仁沣和柳宗全。
“他提到你了吗?”俞皇后勉强稳住心神,问。
朱钰摇了摇头:“迟早的事。”
说起来,柳仁沣真是虎狼心肠!
那些贪赃枉法的罪事,是柳仁沣自己做的,纵容妾室的娘家,也是柳仁沣自己纵的。
虽说江绪在背后搅和事儿,但柳仁沣被三司逮住,全是他自己的缘故。
且事事都让三司握住了证据,根本无力回天。
柳仁沣要怨恨要不满,冲着三司去,冲着蜀地去,作甚要来连累他朱钰?
朱钰越来越气、越想越着急,怪只怪,三司下手太慢了,还让柳仁沣死到临头还牵扯旁人。
俞皇后咬着唇,思量了一番,道:“他要想说,他早说了!
依我看,他是在垂死挣扎,吐一件事儿,能拖延一阵子,活一天算一天!
他此番出事突然,家中没有任何准备,他大抵是想谈条件。”
“什么条件?”朱钰问。
“柳仁沣必死无疑,柳家女眷,要么流放,要么充入教坊司,总归有条命,”俞皇后猜到,“这些人往后如何,还需要人照顾。”
朱钰听明白了:“我这就去找柳仁沣。”
俞皇后拉住朱钰,劝道:“哪怕一时间谈不妥,也不要急切,耐着性子些,兔子急了都咬人,别叫那柳仁沣给咬了,等熬到他柳家断头,这次危机就过去了。”
朱钰应下。
从宫中出来,朱钰坐着轿子到了大牢。
听说他要见柳家爷孙,小吏们十分为难,可架不住这位是皇子,拦又不敢拦,只能放他进去,又紧紧跟着。
朱钰嫌得要命,喝了两声,才把人敢开些。
听见他声音,柳宗全循声看了一眼,又看向柳仁沣:“殿下来了。”
柳仁沣呵呵一笑:“你觉得他为什么来?”
想他柳仁沣,先被拘在宅子里,昨儿下狱,前后那么多天,朱钰都没有露过面。
此时过来,大抵是听说了吧。
柳仁沣看穿了,就想再听听朱钰能说出些什么来。
朱钰走到牢房前。
小内侍搬了把杌子来,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扶着朱钰坐下。
“柳大人在里头吃苦了,”朱钰对柳仁沣说完,又看向柳宗全,“你也是,这么多年习惯你伴在边上,这两天缺了你,还挺不适应的。”
柳宗全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也就只能笑笑。
柳仁沣席地而坐,态度寻常:“劳殿下来这地方探一趟。”
“昨儿就该来的,”朱钰叹息了声,“案子后续,我帮不上忙,但只要能帮上的,柳大人开口,我一定帮。”
柳仁沣心里冷哼了数声。
朱钰若是真的愿意施援手,柳宗全先前就不会次次碰壁了!
不过是害怕他再说出些不利的话,朱钰才来这里摆姿态。
他柳仁沣岂是会被这种手段收买的?
反正要死了,去底下看场热闹的戏,不比听朱钰假惺惺强吗?
这么一想,柳仁沣叹道:“也没有什么念想了,一家老小都得跟着上路,黄泉路上有人扶一把,也不算孤苦伶仃。”
朱钰碰了个软钉子,眉头一皱。
念着俞皇后的交代,他才勉强克制住脾气:“柳大人莫要这么说,案子还没有判……”
柳仁沣笑着摇了摇头:“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官场纵横,赔了全家性命,是我柳仁沣行事出了岔子。只可惜,不能让宗全多陪伴殿下几年……”
论打太极,朱钰压根不可能是柳仁沣的对手。
说了好一会儿,朱钰既没有机会开口表示能安顿女眷,柳仁沣也不松口透露绝不会拖朱钰下水。
朱钰这等脾气,忍到现在,也忍不住了。
怕发作起来适得其反,朱钰只能起身告辞,匆匆离开。
柳仁沣看着朱钰的背影,又笑了笑。
城府太浅,藏不住事啊。
朱钰若是不来,柳仁沣还看得起他,可朱钰匆匆来了,让柳仁沣越发看穿此人性情。
柳宗全一直在边上,几乎没有开过口,到了此刻,肩膀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