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方启川招了招手,待柳宗全走到近前,他搓着手道,“柳大人这事,怎么成了这样!
我原想着,三司再告,有殿下在,柳大人被扣几天就出来了,却是没想到,局面越发紧张了。
想当初,我受人胁迫,一身麻烦时候,得了柳公子关照,才能入殿下的眼,我记你这份情,可我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
真真是愁死我了!”
柳宗全看着急切的方启川,半晌,挤出个笑容来。
近些时日,他确实分不清真情假意了。
打太极的太多了,显得方大人的焦急十分与众不同,还特别亲切。
落难时候,有人能这么急你所急,哪怕帮不上忙,也足以让人心里一暖。
看吧,连方大人都记得他的好,殿下、武昌伯府却……
“我这张脸去求求殿下,不知道能不能行?”方启川道,“柳家跟随殿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总该看在这些的份上……”
柳宗全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方启川停下了说了一半的话,吸了一口凉气,试探着问:“殿下真不管啊?殿下这……”
“方大人,若有机会,还是多为自己考量,殿下那里……”柳宗全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方启川叹息着跺了跺脚。
面上同情又无奈,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得亏他当初聪明,跟四公子做买卖,自己扛着锄头把路拓出来了。
他今儿来说这么一段,也是依着四公子的交代,务必要让柳宗全和四殿下离心。
好家伙。
这活儿也忒容易了!
亏他准备了一堆话术说辞,结果,无处发挥。
四殿下自己就先把柳宗全给弄得心灰意冷了。
方启川拍了拍柳宗全的肩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如此欲言又止模样,落在柳宗全眼里,越发难受,可想到自家状况,他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提了一嘴:“方大人,你时常与四公子周旋,能不能问问,这事儿还有没有余地?”
方启川微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着眼认真思考了一番,才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呢!我想法子去问问。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四公子也不是好糊弄的,他精明,我尽力而为,你也别把我当救命稻草。柳大人为官多年,绝境之下,未必没有突围的机会。”
柳宗全忙不迭道谢。
若方启川大包大揽,柳宗全反倒不会信。
经过思考,又有保留,才像是会去做事的样子。
方启川承了柳宗全的谢,内心里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柳仁沣也是个老江湖了,怎么教出个这么耿直的孙儿来,方启川都诓得脸红了。
这番状况,方启川见了霍以骁时,亦一五一十说了。
“得亏是该说的都说了,不然真没脸骗了。”方启川摇了摇头。
霍以骁慢悠悠道:“我以为方大人没有什么脸舍不了的。”
能在御书房哐当哐当磕头、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方启川也是个人才了。
“惭愧惭愧!”方启川道,“舍脸不要紧,得舍到地方,我若不是有四公子相助,当日跟了四殿下,那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可能就是我了。”
霍以骁哼了声:“把’可能‘去了吧。”
温宴的梦里,方启川的结局一清二楚。
方启川自己惹了一堆麻烦,不得不权衡利弊,投靠朱晟。
朱晟出事后,又转投朱钰。
朱钰那个性子,出事之时,断尾求生,把方启川头一个抛了出来,让他顶了祸。
方启川“聪明”了半辈子,全损了。
现如今……
霍以骁睨了方启川一眼。
方大人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还真就是他左右横跳给跳对了方向。
霍以骁不欣赏方启川,却也不得不说,后续让方大人做的事儿,对了方大人的路子,办得都还不错。
外头都说,方大人老迂腐,一根筋,实际上,这人滑溜极了。
方启川再三表了忠心,才离开了大丰街。
夜幕里,乌云聚齐,遥遥打了好久的雷,此番终是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