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东家有自己的目的,替人做事。
而他杨继林,是一颗棋子。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高高在上的那群人博弈之时的一颗棋子。
这让杨继林如何不愤怒?
杨继林握紧拳头,一双眼睛红得滴血。
不能动手。
他不住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动手。
这是衙门,当着官差的面打人,有理都没理了。
“我……”杨继林的声音发抖,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不看褚东家,只对毕之安与温子甫道,“学生、学生确实听了他的污蔑之语,以为温辞中举有一番故事,学生被他糊弄了,心中不忿,与相熟的两位考生说了此事。
只是,学生没有再和旁人说过这些,前些日子,京中那些流言与学生无关。
昨日宝安苑,学生去了,见识了温辞的实力,才恍然察觉,自己被褚东家骗了。
下午,学生与他对峙,问他为何污蔑温辞,褚东家不承认,还大放厥词,让学生干脆去烧了小蝠胡同。
学生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当即甩手离开。
昨夜一直在家温书,如夫人所言,学生想要作恶,都没银钱买菜油,何况学生不是那样的人。
今早起来,听说小蝠胡同险些出事,学生也吓了一跳,衙门让学生来,学生立刻就赶来了。
上面说的,句句属实。
学生与温辞做了一年同窗,没有相信他,反而信了别人,这是学生的错,学生向温大人赔罪,待清白出了衙门,也会向温辞请罪。
可不是学生做的事,学生断断不会认。”
温宴听完杨继林的话,轻轻促笑了声。
属实确实句句属实,但避重就轻也是事实。
杨继林瞒下了私心,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人蒙蔽而怀疑同窗、事后醒悟的书生形象,很贴切,也很安全。
哪怕王笙和钱晖站在这儿,把杨继林当日转述褚东家的那些话再说一边,杨继林都不会受罚。
真正会倒霉的,只有褚东家。
温宴不会去计较杨继林能不能“清白”出衙门,她的目标原就不是那三个考生。
她看向褚东家。
褚东家已经从盛怒之中慢慢冷静了下来。
刚才他几次想打断杨继林的话,都被衙役们那铜铃似的眼睛给瞪回来了。
衙役是没有跟他讲规矩,可褚东家知道,自己要是真的不讲规矩,衙役的杀威棒就举起来了。
待杨继林讲完,褚东家也编好了他的故事。
“大人,”褚东家挤出了笑容,“年初二时,我确实和杨继林提了温辞。
我听手下的船夫说的,船夫大抵也是听哪位船客吹的牛。
我们做生意的,嘴巴上确实喜欢说道,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说,若不是杨继林与那温公子是同窗,说起来能对上号,我也不提。
就像是,我跟您提我家街口买饼的老头怎样怎样,您不认识,肯定不感兴趣不是?
温辞那一桩,我也就跟杨继林说了,我不认识几个举人,所以外头后来的传言,肯定不是我的嘴去传的。
杨继林撇清了,那可能是他的那两位同窗说开了。
昨儿杨继林来质问我,为什么骗他,我当时吧,就是撇不开脸。
说人坏话,别人还证明我乱说,我真是,脸挂不住,就激杨继林让他去放火。
哎,我这张嘴哦!”
褚东家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满脸懊恼:“嘴巴坏事,嘴巴贱了,胡言乱语。我那是乱说的,不是真教唆他去放火,更不是自己要放火。
刚衙役来传唤,我一听小蝠胡同着火,我以为是杨继林被我激得犯糊涂,实在害怕我最终落个’教唆‘的罪名,才赶紧跟他吵,要撇清。
再听夫人一番话,我晓得我想错了,杨继林没有钱去犯事。
他没做,我就不是教唆,我自己也没做,我们铺子有个伙计丢了腰牌,这是真的。
再者,我们铺子不做菜油买卖,库房里没有屯那么多油,我也没有去哪儿买油。
四大桶菜油呢,大人,您把京城的油铺查一查,看看谁家昨儿菜油出货多,再顺着查查,就能知道,我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