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浩浩荡荡往顺天府去。
汉子半道上想溜,也被左右看得死死的。
银子赚不着了,但热闹还是得看。
金银铺子的二楼,专门供贵客们慢慢挑选首饰的雅间里,临街的窗户半开着。
温辞和温宴站在窗边,把底下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陶三被大汉拎出来,皖阳郡主唤了“温辞”,大汉要把人送官。
这一整场下来,温辞岂会看不懂局面?
饶是他现在平平安安站在这里,还是不由地后背冒虚汗。
幸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皖阳郡主,否则,今儿这样的难堪事,毁了自己不说,定安侯府上上下下,都要被摧毁了。
父亲无法在顺天府里立足,祖母会气病,妹妹们也会被连累。
他们一家老小,得灰溜溜地滚回临安,继续惹临安人笑话。
温宴见温辞沉默,问道:“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了?”
温辞听了这话,微微偏过头,垂着眼帘看温宴。
他忽然想起了温宴那天问他的话。
她说:“哥哥总不会以为,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们温家在京城就没有仇家了吧?”
是的。
仇家。
闺中姑娘们之间若是有矛盾,一般都是些小打小闹。
今日皖阳郡主这样要毁人一生、毁人一家的谋算,已然不是能用矛盾来解释的了。
要么是真正的心狠手辣,要么是有仇。
既然对方毫不留情,温宴以如此的方法应对,不过是将计就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不狠。”温辞的声音不重,语气却很坚定。
温宴笑了笑。
她倏然间觉得,温辞是个很有趣的人。
或者说,温辞的骨子里,有读书人的那股子儒雅劲儿。
若是换一种性情,温宴也许这会儿会打趣他,说什么“我也觉得不狠,现在被拖出来的那个是哥哥你,二叔母抡着棍棒与郡主拼命的劲儿,怕是更狠上三分”。
但偏偏,这就是温辞。
他不喜欢背后论人是非,开口亦多思考。
听说温宴查皖阳,他会皱眉,因为这不是姑娘该做的事情。
家里但凡有什么事,该由做长辈的、做哥哥的,挡在她们三姐妹前头。
他担心温宴。
妹妹再厉害,也是他的妹妹。
温宴说郡主的接近不怀好意,温辞尴尬又纠结,倒不是被迷晕了脑袋,而是他一个爷们,不管接不接受,把女儿家心事直咧咧地挂在口边、嘴巴没门地往外说,不够尊重人。
饶是如此,他犹豫之后,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宴。
正如他所说的,因着他们是一家人,他先坦诚相告,再留下思考的时间与余地,都想明白了之后,才能周全做事。
温辞分得清青红皂白。
他又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只是后怕。”
知道四公子的人跟着他,也知道温宴、岁娘和黑檀儿就在边上,他佯装平静地与那丫鬟应对,满脑子都是不能叫人看出端倪来,他不能扯温宴的后腿。
彼时,那些念头充斥了他的脑海,根本顾不上怕。
等真正脱离了布局,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底下动静时,先前被压抑住的情绪才一股脑儿地升腾起来。
温辞抿着抿唇,他还不够厉害。
兄妹两人出了铺子,坐着马车到了顺天府外。
岁娘拿着棒子敲鼓,咚咚作响,与小吏们道:“我来报官。”
温宴看着岁娘的背景,忍不住笑弯了眼。
这些时日,岁娘真是长进了。
以前,让她诓府里其他人说“姑娘的玉环是宫里给的”,小丫头都会回不过神来,被黄嬷嬷提点了才知道。
刚才,岁娘在宅子外头,小嘴儿叭叭,依着她们商量好的说辞,阴阳顿挫,一下子就把局面给扳了回来,打了皖阳郡主一个措手不及。
这人呐,果然都是有潜力的。
顺天府的小吏们把陶三等人都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