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沉蜷缩在地板上,手艰难地伸入领口,解下一个垂在胸前的小绸袋。
里面是他攒的,肆月的头发,本来想不管什么时候支撑不住,都能跟她一起烧成灰,轮回转世也要纠缠。
但现在……肆月厌恶他。
他连这个也不配拥有了。
顾雪沉把套在小指上的女款婚戒握进掌心,睫毛抖动着落下,遮住空洞的眼睛,他皮肤白成了霜雪,只有嘴唇上沾着从口腔渗出的血迹,凝成斑驳的暗红。
黑暗飞快蚕食他的意志,将要把他完全吞噬。
他极力幻想着被肆月抱在怀里的感受,想象被她爱着。
门外走廊里,乔御已经要哭出来,他无论怎么敲门,怎么打电话,办公室里都没有人回应他。
他的备用钥匙打不开,证明门是从里面上了锁,只有专属指纹才能行得通。
十分钟之前,给顾总开车的司机慌慌张张来找他,说他奉命把顾总接来公司了,但顾总状态完全不对,站不稳不说,连视力好像也不够稳定,进了办公室就把他赶出去关了门,他想来想去害怕出事,才憋不住来求助。
乔御预感不好,立即冲上楼,就被阻在门外,他汗流浃背,没办法不想起上次顾总发病的惨烈,他先给江离打电话,紧接着打给许肆月。
如果是太太过来,顾总也许会打开门!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乔御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许肆月失真的声音:“他在哪!是不是在办公室!”
“在!门反锁了打不开!”
不到三分钟,乔御就见到了跑出电梯的许肆月,他印象里的太太向来光鲜明亮,艳色逼人,哪怕在地震刚结束的时候也是鲜活的,从没像现在这样,仿佛从地狱里捞出。
十六楼清场了,不相干的人全都撤走,静得没有一丝活气。
许肆月扑到门上捶了几下:“顾雪沉。”
她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情绪就控制不了,大声喊他。
乔御见连太太也得不到回应,百分百确定出事了,他吓出哭腔,脱口而出:“上次,上次顾总发病就昏倒了,这次会不会也——”
许肆月僵硬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他:“你再说一次,谁发病。”
乔御卡了一下,随即顶不住地低喊:“顾总病了,病很久了!上次是你为了三幅画去许家的那天,他病倒昏迷,是江离把他从这儿背出去送进医院!下午他醒过来就去墓园接你了!我怕今天——”
许肆月疯了。
她重重踢向门板,厉声叫顾雪沉,手指无意中碰到指纹识别处,红灯竟微闪几下,变成绿色,紧缩的门微微一动,向外弹开。
这间她没来过几次的办公室,早已被顾雪沉录入了指纹。
他每一次孤身在里面,都在期待她出现。
许肆月闯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借着楼廊的光才能隐约看到轮廓,工作台上整齐堆放着各种文书,没有人在。
她望向那间休息室,一步一步走过去,快到门口时,忍不住飞奔。
房间其实很小,但跟地板上蜷起的孤伶人影相比,又大到空旷冰冷。
许肆月跌到地上,扑过去抱住他。
顾雪沉身上很凉,左手紧紧攥着,在被她抱起时,扣住的五指无意识松开。
一枚妻子戴的婚戒露出来,钻石不再闪耀,蒙了一层血,深深嵌进他伤口裂开的皮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晚写得太晚了,十字以上评论发红包
第47章
不久前还抓着她说不可能离婚的人, 现在就毫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
重逢以后,他一直伪装得淡漠疏离,然而到头来,他撑起的外壳都碎了, 被伤得千疮百孔, 只能独自蜷缩在没人知道的漆黑中。
许肆月干涩的唇张开, 喘不过气,她弯下腰大口呼吸, 埋在顾雪沉冰凉的脖颈间:“雪沉, 你醒醒,你哪里疼告诉我。”
她想取掉那枚戒指,但镶嵌的边缘太锋利,已经完全扎在他手心里了, 稍微一动就往外渗血。
乔御腿都软了, 扶着门框, 惶恐地打开灯,房间里顿时被照亮。
许肆月抚着顾雪沉素白的脸,他怀里的女款外衣也掉了下来, 是她常穿的一件, 还有淡淡香水味残留, 他手边放置的小绸袋也被她打开,里面是一缕长发,用红色丝线绑着,还有一个小牌子,上面是他一笔一划的,很小的字。
“等到下辈子,月月爱我好不好。”
许肆月扣着他的肩, 身上抖得战栗,她已经分辨不出“下辈子”到底代表什么,雪沉只是生病了,只是被她伤得太气太难过才倒下,去医院好好地打针吃药,她寸步不离照顾他,就一定会康复了。
他为什么要写这种遗言一样的话!
他为什么会昏倒,怎么叫都叫不醒……
许肆月一点也不敢想,她拼命把顾雪沉从地上搂起来,暗哑地大喊:“叫救护车,乔御,马上叫救护车!”
乔御从柜子里翻出毛毯给顾雪沉盖在身上,忍着泪点头:“我已经叫江离过来了!别人不行,只能找他!”
许肆月慌忙拽着毛毯裹住顾雪沉,脸颊跟他额头紧贴着,想帮他取暖,滚烫的泪一滴滴涌出眼眶,掉在他脸上。
她极力地回想,江离是做什么的。
没过多久,走廊里响起紧迫杂乱的脚步声,一身白大褂都来不及脱的男人带头,疾步冲进来,许肆月对上他的脸,某根扯到底限的线猛然崩断。
她想起来了,寿宴上,江离曾经非常紧张雪沉喝酒,江家是医药世家,而他是全国有名的……脑外科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