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 2)

皇叔 大风颳过 1903 字 2023-11-12

我苦笑道:「今日让二位看了笑话,便不远送。」

云毓拱了拱手,带着贺小御史施施然离去,我坐在椅子中,突然有点想让谁此时一棍子把我敲晕了。

僕役丫鬟们都偷偷摸摸用怜悯猜测的眼光看我,王府中年纪最老的内务管事张萧小心翼翼向我道:「王爷,王妃一事……」

我抬指压了压额头:「暂且不要漏出风声,先找个郎中,给王妃诊脉。」

王妃的脉象确实是喜脉,大约已怀上近两个月了。

这娃是谁的都不可能是本王的,两个月,也恰好是何重进王府的天数。

消息传得比我想像得还快,下午,就有内宦传皇上的口諭,召我进宫。

御花园之中翠叶荫荫,鲜花妍妍。我踏上蜿蜒的游廊,廊下御池中的锦鲤被人喂惯了,捕到一丝人影便摇头摆尾地聚拢到一处,一簇乱红,追随在池上的人影后。

游廊尽头,转过两簇花丛,一块奇石,门扇半开的殿阁内,那道明黄的身影正握卷执笔,内宦通报,闻得宣进之声后,我跨进殿内,恭恭敬敬在案前跪下。明黄的衣袖微动,放下手中的笔与书卷:「皇叔来了,快快平身,不必多礼。」

皇上近年已经很少唤我皇叔,一般都称我怀王,或喊我一声承浚,每每再被唤作皇叔时,我总是提心吊胆,因为一准没有好事。

果然,我起身后,便看见我的皇帝堂侄眉梢微皱,龙顏中含着关怀道:「朕方才听说,皇叔的王府中闹了家变?」

我回道:「不至于家变之说,只是一些不堪提的杂事。」

啟赭的眉稍舒展,半倚在龙椅上道:「皇叔打算如何处置?」

我的这个王妃,是太后做的媒,皇上主的婚,我要处置王妃,大约应当想这二位报个信儿才对。

我于是道:「这是家丑,臣不想外扬,欲先在府中将此事彻底查明,再想之后的事情。」

啟赭拿起面前的一本奏摺,翻了一翻:「皇叔既然不想外扬,朕就先让宗正府那边暂时不要插手。朕听说王妃已什么都招了,皇叔还要重新查么?」

我道:「王妃她虽然如此说,事实总还是要查验一下为好,不可凭一面之辞,就冤枉无辜。」

啟赭合上奏摺:「皇叔说的一面之辞,想来是指王妃的言辞,那无辜,又是谁?」

我道:「王妃与何重,凡与此事有关者,都……应谨慎查证,不可冤枉,臣以为。」

啟赭握着奏摺道:「哦,原来那另一相关人,叫做何重。」忽然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皇叔下次再往王府中带人,当要谨慎些。」

唉唉,解释不了,便不解释。

我弯腰道:「臣遵旨,日后一定谨慎。」

啟赭将手中的奏摺丢回案上:「行了,皇叔既然还要彻查,就先回王府去吧。」我恭恭敬敬跪下拜别,方才退出殿外。

游廊上,云毓与另一人正向这边行来,与我在廊中相逢。

云毓笑道:「原来这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怀王殿下,臣先要撇清,这事不是臣说的。只是臣要多嘴一句,殿下这风流脾气也该改改,女人固然不牢靠,从这回看,男人也不大牢靠。」他笑盈盈向身边一瞥,「柳相,我说的对不对?」

我看了看云毓身边的那人,先苦笑了一声道:「云大夫便不要往小王的疮疤上洒盐了,柳相端方,这等事,自然不便说什么,云大夫何必再拉个人下水?」

云毓虽一向刻薄,却总有分寸,话到这里便住了,再随便说了一两句,就彼此告辞离去。

他身侧的人向我微微躬身:「怀王殿下,先行一步。」

我也頷首回礼:「柳相请行。」

望着那墨蓝色的背影与云毓一道渐渐向另一端去,我心中数种滋味陈杂,却忍不住总想多看那身影一眼。

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怀王景承浚是个断袖。

其实一开始我是装的,并非真断。

我那时想,太后与我的皇帝侄儿老惦记着我,实在太辛苦,倘若我有了后代,最好的估计,他也只能和我此时的处境差不多。

所以不如让怀王这一支索性就在我这一代止了。我便装作好男风,安一安太后和皇上的心。

谎撒多了,可能连自己都信了,断袖装多了也就稀里糊涂真的断了。

等我发现弄假成真时,这个毛病已改不过来了。

不知何时起,我心里装上了一个人,怎么也抹不去。

暗的地方呆多了,就喜欢亮的。

总是只能吃甜的,就老惦记着咸的。

我想我可能最初就是因为如此才看上了这个人。

我是朝廷中最大的毒瘤,他却是本朝自李岄之后最大的忠臣,滚滚浊流中又一根乾乾净净的砥柱。

朝中也罢,民间也好,他总是眾人口中的贤相。我见得他,也只能得他称一句怀王殿下,称他一声柳相而已。

虽然他的名,他的字,早已经在我心中念过千百遍。

我什么时候,才能在言谈笑语时,称一声他的名,他的字?

桐倚,柳桐倚。

然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