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有些怔然。那时候的事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远得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到老家以后他过得很平静,外公没有问他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跟他说了家里的状况:唯一的舅舅前些年病故了,舅妈改嫁,留下一个六岁的小外甥;外婆因为接连失去子女,两只眼睛慢慢看不见了。外公问他,家里已经这样了,他还要留下来吗?
他就留下来了。
这里的日子不好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家里几乎揭不开锅。两老年纪大,转季就容易病,尤其是外婆,一病就是卧床不起;小外甥在发育期,营养必须跟上,而且管教上面也要上心,总之,需要操心的事数不胜数。
但是,这两老一小需要他。
这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见他失神,叫唤道:“甘子?甘子?”
是了,他现在从母姓,外公帮他把名字也改了,改成尤怀甘。怀甘怀甘,外公的意思是,无论在外面遭遇过什么都要记住那些快乐的东西。
徐子清那个名字,他早就抛开了。如今他是尤怀甘,大山里的一个小人物,为了求老中医替外婆治病,他在那里当起了学徒,虽然拿不到钱,但能学到不少东西,每个月还有那么几天能跟着老中医到大山里走村过户地收药材,见识了许多以前见识不到的东西。虎儿岭里他也挺吃得开,因为虎儿县的电脑慢慢多起来以后,很多人都认识了老中医那个会修电脑的小学徒。
只要愿意做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他目前已经接手老中医的收购工作,同时还做了个交易平台,把收药材时顺便收回来的山货、手工制品放在网上对外销售,几年下来也做得有声有色。
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总归有点平淡,但养活一家人绝对不是问题。如果不是两老眷恋大山,他已经可以把家搬到虎儿县里。
属于徐子清的一切,早就过去了。
像他眼前这人就是虎儿县的县长尤康健,跟莫家那个莫平是一批的,也是从大山里考了出去,又自愿回到大山里来。用他的说法是“与其让别人来糟蹋,还不如自己努力一把”,算是个意志力强悍、行动力也强悍的家伙。如果是以前,他和这种人的距离是最远的,因为躲在黑暗里的人常常会躲避着满身光明的家伙——那会让自己无所遁形。
但现在……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