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幼宁毕竟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又不错,很快就能下地了,但是因为之前的昏睡造成的身体机能退化,每天的运动量还是有限制的。当然,他每天的时间除了在复健室内做训练,还要进行按摩和针灸治疗,能出来散步的时间并不太多。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到了树林中央的观雨亭,略事休息之后再按照原路往回走。每天这个时候言幼宁都会让小丁把他推到这里,轮椅停在林外,慢慢走一个来回。这条林间小径其实不长,如果是小丁自己走的话,大概用不了一刻钟,但是陪着病号走一圈下来差不多得耗去一个小时的时间。
山里空气好,又安静,而且疗养院的伙食也营养搭配得非常合理。言幼宁来了不到半个月,脸色虽然还保持着病后的苍白,但是脸颊已经明显地丰润了起来。不过,到底是大病了一场,他的性格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小丁就觉得言幼宁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往往小丁逗着他说话,他也只是抿嘴笑一笑,也不知道别人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没有。
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不过让小丁感到放心的是,言幼宁的沉默并不像是因为病痛的缘故而感到意气消沉,倒像是在心里认真地筹划着什么。
小丁拿着毛巾水瓶跟在他身后,言幼宁不让人搀扶,他只能跟在身后看着,万一摔倒了,伸手扶一把。
快到小径出口的时候,言幼宁停住了脚步,小丁连忙从后面赶了上去,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累了吗?”
言幼宁摇摇头,眼睛却盯着不远处。小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小径转弯的地方一位护工正推着一辆轮椅缓缓朝这边走来。轮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或许是常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中年人气色非常好,也显得很年轻。坐在轮椅上腰背挺直,硬是把一件松松垮垮的条纹病号服穿出了几分危襟正坐的味道。
小丁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正想问问言幼宁,却见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却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了?”小丁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没。”言幼宁收回视线,搭着他的手坐到轮椅上,略略有些疲乏地垂下眼睑,“回吧。”
小丁看出他这是累了,连忙把手里的毛巾和水瓶递给他,然后推着轮椅往回走。这一走,正好和那个中年男人迎面碰上。言幼宁是低着头的,但是小丁却看得很清楚,那个中年男人在看到言幼宁的时候陡然睁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两辆轮椅擦肩而过。行到拐弯处时,小丁神差鬼使地回了一下头,却见那个中年男人还停在原地,神色茫然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而言幼宁则始终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似的。
小丁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认识的。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言幼宁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路上,没人知道他有多紧张,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掌心里全是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关政安竟然在这里。
陈伯曾经对他说过“先生身体不好,被夫人送去了南山疗养院。”可那毕竟是他苏醒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发生的事,为什么在这里也会发生同样的事?关政安在这里,也就是说唐静怡还是借着唐家的手有了动作,那么关宇飞又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像她对待自己的方式那样,轻描淡写地放过他?
自他醒来之后,就把“耶诺的希望”也挂在了项链上,和“轮回之眼”挂在一起,一直贴身戴着。也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兆,它们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首饰。言幼宁拨拉着这两个小东西,心里简直疑惑到了极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前生今世会重叠在一起。
当天吃过晚饭,言幼宁让小丁推着他去了医生的办公室,用那里的座机给关宇飞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连着响了两三遍也没有人接听。言幼宁无计可施,只得打给李翱,让他帮自己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宁和雅居也算是个八卦集中地了,尤其像这种事关大家族的秘闻,大家尤其感兴趣。
李翱其实很想跟他谈谈明锋的事。不过每次他想把话题引到明锋身上的时候,言幼宁都能及时地察觉,然后不动声色地再把话题引开。几次三番下来,李翱便知道这是言幼宁并不想触及的话题,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转而嘱咐他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早日归来。
言幼宁又给凌傲打了个电话,凌傲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沙哑。自己苏醒的时候是在半夜,当夜的值班医生只知道小丁这个助理的电话号码。小丁又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儿,于是大老远地把凌傲给叫到了医院,又是组织专家会诊,又是联系疗养院,听到专家建议转南山疗养院的复健科,不等天亮就把人急急火火地送过去。凌傲本来只是有点儿感冒,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就发起烧来了。天亮之后他又忙着出面应付各路记者,嗓子也喊哑了,直到现在也没好利索。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凌傲兴致勃勃地说:“《盛世》已经报名参加本年度电影协会的年度电影节,并且还要参加本年度的金松枝奖。幼宁,大家都很看好你呢。”
言幼宁心头一动,“谁都盼着能拿个奖,好运气也不一定就落在我头上啊。”
“这可不全是好运气的问题。”凌傲乐了,“咱不是有实力吗?说到实力,我这里倒是有个角色,想推荐给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言幼宁翻了个白眼。他很看不上凌傲这种明明憋不住要跟你说,但是非要你自己提求他才肯讲的恶趣味。
“是这样的,陈赓良你听说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