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他先把卧室的灯关了,让他借着外面草坪灯的灯光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卧室。孩子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也慢慢能看清楚屋里的摆设了。然后,他就发现他的卧室跟亮着灯的时候是一样的。什么变化也没有。然后,我再带着他出门,关了走廊里的灯。带着他顺着走廊一遍一遍地走来走去,好,走廊跟开着的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然后我们下楼,依次关了客厅的灯和院子里的灯。晚上有月亮啊,外面还有小区里的路灯,这个时候程颢才真的惊讶了,他发现就算关了房间里的灯,房屋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而且有星星、有月亮、有路灯,有这些亮光,他生活的这个世界就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完全的黑暗。”
言幼宁听的怔了。
陈老医生看着他的反应,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抿着嘴笑了笑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把手里的宝剑留在了他的窗台上。故事里燕赤霞的剑囊也是放在窗台上的,来了妖怪自己会跳出来。我跟他说我这把宝剑就跟故事里的宝剑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几天,关了灯之后我就带着孩子守在他的卧房里,把宝剑放在窗台上,我们就等着。当然了,什么也没等到。程颢慢慢适应了关了灯睡觉,然后……”陈老医生拍了拍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发现关了灯也没有他害怕的东西,当然也就不怕关灯了。”
言幼宁出了会儿神,“您是想劝我别害怕?”
陈老医生笑了笑,“遇上了生活里的难事儿,进是一种办法,退是另一种办法。不过,要是退无可退,那就不要再退了。”
言幼宁细细咀嚼他这两句话,心头的浮躁慢慢地静了下来。盘踞在脑海里的那一团乱麻也好笑就被掐住了线头似的,抖一抖,满脑子的毛线似乎……也没有那么乱了。
“没有退路,那就往前走。”陈老医生抿着嘴笑了笑,“你真的咬着牙往前走了,说不定就会发现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
77、摊牌
言幼宁摊开记事本,一笔一划地把心里所有困扰他的枝节都写了下来。好的、坏的,一目了然。
这个办法还是陈老医生教他的。
言幼宁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写下来的东西。糟糕的情况无非是以下几种:陷在过去的时光里出不来,关家的大环境、关宇森父子的算计、和穆坤之间不清不楚的纠缠。最糟糕的不过就是再被关宇森弄死一次。不过……
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言幼宁轻轻抚摸着中指上的戒指,心里暗想:其实死亡的过程其实也没有多难熬。有这个东西在自己手里,他应该还是会继续困在这一段时光里,不会真正死去。
或许因为自己内心恐惧的缘故,他陷进那个梦里的时候,虽然情景略有不同,但是每一次都是在关家老宅的卧室里醒来。有时候是看着管家陈伯替他收拾房间,有时候是穆坤来找自己,有时候则是关政安来探望自己的病情,甚至有一次,陈伯正在替他收拾衣柜,关宇森把电话直接打到了陈伯的手机上询问言幼宁的恢复情况。
言幼宁现在有些疑惑,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恐惧,所以在梦里的时候自己才会一直困在卧室里,被动地接受他讨厌的人的出现?如果自己可以像陈老医生说的那样,不再后退,不再缩在角落里自怨自艾地感叹命运的不公,而是主动寻找可能会扭转这一切的办法……那是不是那个既定的结局会真的发生改变?
反正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弄死,再活回来的话,他的日子也还是像现在这样。当然,如果这中间除了什么问题,他没能活回来……好吧,那更是一了百了,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言幼宁咬着笔头想了想,或者下一次当他再回到关家老宅的卧室时,自己可以试着走出去看一看。离开那个小房间,看看在困在那个空间里的时候,周围的世界是不是还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
不管怎么说,陈老医生的那句话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没有退路,那就往前走。
包厢的门打开,身穿黑色旗袍的楼层经理带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走了进来。包厢里都是熟客,少爷小姐们正要各自找位置坐下,就听上首的男人懒洋洋地说了句,“我这不用,去那边坐。”
旁边的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大大咧咧地笑道:“这又是怎么了?这个东东你上次来还说人家皮肤细滑什么的,这才几天,就不待见了?”
容庆扫了一眼站在沙发后面,脸上微微带点儿委屈的神色的清秀少年,懒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不是有句诗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么。我这是看见了看鲍鱼海参,就吃不下去素炒小白菜了。”
“卧槽,”刚才说话的男人立刻喷笑了出来,“你这是给哥儿几个说笑话来了?还看见?看见的意思就是你压根还没吃到嘴吧?!”
坐在另一边的男人也是精神一振,“容大少这是看上什么绝色了?”
“绝色?”容庆盯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唔,绝色……”
几个男人互相交换着疑惑不解的眼神,先前说话的男人推开身边的女人,凑到容庆身边问他,“嗨,嗨,我说少爷你这是玩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