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
老祖宗唤了一声傅清的名字,欣慰说道,“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你刚刚筑基的时候吧?没想到这刚过去几年,你已迈入筑基境中期。”
他眼中透着几分亲近与关心,“傅家虽无高阶修士,无法在你修行上指点什么,这么些年积累下来,却也薄有资材。只要你开口,家族定会倾尽全力支持你的一应要求。”
这话说的,让下面坐着那些小辈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傅清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听到这一席话,甚至没有任何迟疑便摇头拒绝道,“我自幼被师父带回宗门,无论是修行还是生活,一应所需自有宗门负责,无需傅家给我任何东西。”
褚盈盈隐约听到下面有人小声嘀咕了句,“不识好歹。”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说话的人还有几分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来这人正是多年前在仙音阁遇见过的那个傅家人。
她当时年幼,还当众挤兑了他一顿。
见她看过去,这人忙将目光移向旁处,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褚盈盈见状,心中暗道,还真是没有半点长进。
“清儿,宗门是宗门,家族是家族。”
傅家老祖宗像是没有听出来傅清话语中的疏离一般,继续说道,“何必这般客套?这样吧,从这月起,我便让你伯父每月给你送去二百灵石月例。”
褚盈盈在旁静静听着。
这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二百灵石听上去不少,可依傅清师兄如今的修为和他宗主弟子这一身份,又哪里会缺二百灵石呢?
“不必给我灵石。”
傅清再度拒绝,这次他直接问道,“您究竟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若是违背宗门规则的,我是不会应下的。”
傅家老祖宗脸色沉了沉,“傅清,你是傅家人。”
“我是姓傅没错。但我出生在青安镇下江村,我的父母是你们口中低贱的下等人,我的□□父是经脉寸断、失去修为后被本家赶出来的废人。”
傅清面色平静,似乎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他却没有因此止住话音。
“当年下河镇被妖兽攻击,旁支族人向本家求助,未有一人伸出援手,我父母、叔婶皆亡于那时。是师傅救下了我,是苍元宗惩治了那些从万寿妖森里跑出来的妖兽。”
“我不怪本家,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实力护住至亲。”
傅清说着站起身,“我知道您找我是何事,无外乎是代清辉师兄继续照拂傅家。可我与青川城傅家,本就不是一家人。我的命是苍元宗给的,我此生只会忠于宗门。”
说罢,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木盒,放到傅家老祖宗身前的案几上,“很抱歉,搅了您的好兴致。这是我送您的寿礼,之后的寿宴我便不参加了。日后也无须再派人去宗门寻我,告辞。”
“傅清,你这是背亲忘族!”
傅家老祖宗一拍桌案,结丹境的威压直逼傅清而去。
傅清闷哼一声。
“您当众伤我苍元宗弟子,是想与我宗为敌吗?”
褚盈盈站起身,目光冷然地看向傅家老祖宗。
哪怕褚盈盈的修为足足比傅家老祖宗低了一个大境界还多,傅家老祖宗也不敢小觑她,见她起身站在傅清身旁,赶忙收敛了威压。
“褚小姐,这只是误会。清儿对家族的误解与成见太深,当年的事,其实……”
“我不关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褚盈盈打断傅家老祖宗的话,取出了前日异瞳青虎给她的那只玉瓶,轻轻放到傅清师兄送出的那只木盒旁,“这是清辉师兄的本命灵兽送给您的寿辰贺礼,他说这是代清辉师兄送给您和傅家的最后一样东西。今后无论清辉师兄是死是活,都与家族再无瓜葛,请您莫要再惦念清辉师兄,也莫要再打着他的名号做事。”
傅家老祖宗还想再说什么,褚盈盈和傅清却不愿再听,两人将东西留下,便径直走出了福寿阁,祭出灵剑,升入高空,往宗门的方向飞去。
“傅清师兄。”褚盈盈有心想安慰师兄。
“你看我像伤心的样子吗?”傅清控着脚下的飞剑慢了下来,侧目朝她看去。
“……不像。”
傅清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愈发清晰的灵峰,平静说道,“傅家近九年,共送了三十七名孩童参加宗门初试,今年更有五名嫡支子弟,无一例外全部未能通过考验。傅家老祖宗早年受过内伤,需要极北荒海附近的一种灵草入药,可惜至今未能找到那种灵草,以他如今的修为……最多也仅剩下百年寿元。到那时,若是傅家再无一名结丹真人,便在青川城世家之中再无立足之地。家中资财,怕是也难以守住。”
“这就是他们急着找上你的原因。”
褚盈盈细想傅清师兄这一番话,眉头微皱,“清辉师兄失踪……就是因为去找那株灵草。”
“嗯。”
“若是清辉师兄还在,傅家的风光便永不会退散。他们认为我会被师父收为弟子,是沾了姓氏的光,认为我只是师父用来缅怀清辉师兄的一个影子。所以,我理应替师兄守住傅家的荣光。”
“哪有这样的道理?”
褚盈盈突然有些明白,傅清师兄为何多年以来那般拼命修炼,为何那般刻苦钻研每一道法门,为何那般用心对待他认识的每一位同门、照拂每一位需要帮助的师弟师妹。
“我从来没觉得师兄是谁的影子。我也相信,宗主师伯绝不会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收徒,师伯能够收你为徒,定是你有他所欣赏的过人之处。”
褚盈盈忽地加快灵剑的速度,脚下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接着骤然停在傅清身前。
她直视着师兄的双眼,认真说道,“傅清师兄,你的修为、你学会的一身本事,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而同门对你的爱戴与信赖,也只因为你是傅清。你就是你自己,无需与任何人比较。”
傅清看着褚盈盈板着脸认真的样子,静默良久,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笑着点头说。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