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十月二十三日,河南安阳市小屯村,商超晚期都城遗址,殷墟科学发掘进行中。
陆山河是当时河南省文物工作队的一员的戴叔叔的朋友,到底是倒卖古董的行家,虽然对于热爱文物保护的人来说,这种人显然犹如一锅白粥里突然掉下来的老鼠屎一般讨人厌。
但队里还是很多人对陆山河的眼光很是信任,因为他是真的很懂。
这一年,是云诗怡过世的四年以后,陆诚十五岁,陆晨曦已经长到了九岁了,出落虽说和亭亭玉立,文静乖巧,这俩词还是相差甚远,但至少并无偏离姑娘这条轨道上。
姑娘家该有的,她都有,没有的也在长了,就是这性子,总也学不乖,年纪越大,什么事都会想了,道理她也都懂,但就是不肯去好好做,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路乱着凭心情使小性子乱来!
就像对待戴法光一样,从来就没给过人家好脸儿,陆山河觉得纳闷,一问,你猜怎么着?
陆晨曦这小丫头竟然理直气壮的跟她老子说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国字脸的男人,看着敦敦实实像黄牙瘦骆驼似的,不好看。
这叫什么理由嘛?!
但陆山河生气归生气,若是让他真的不去理会陆晨曦这么一个怪癖小姑娘,又不行,谁让她是他女儿呢!他对她是真没什么办法。
就像今日,刚出土的几样东西,原本他好好的摆在工作的案桌上,他就转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桌子就空了,只剩下一堆洒了满桌的黄泥。
那些可是很珍贵的玉器,那个时代,那个雕工,价值连城,怎么能由着这小丫头拿出去乱玩,陆山河赶紧出门去,逢人便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女儿上哪儿去了?”
问了一路,最后在戴法光住的屋子前头台阶上,看见了一大群孩子,而被这群不知从哪儿来的孩子围在中间的便是陆晨曦和站在小姑娘背后,眉头紧锁,不停拉她衣角,小声说着似乎是,“别胡闹了,爹会生气的,快放回去吧!”之类的劝阻话的陆诚。
“哎呀!怕什么?有我在,天塌下来,咱们也权当被子盖上,不用担心,不就是些石头雕的小人儿吗?难道就因为它埋在土堆里好久好久,它就很值钱了,那棺材,尸体什么的,不是都可以捣腾出来卖吗?”
陆晨曦皱了皱鼻子,扭头,朝着陆诚就是一顿奶声奶气的吼,“阿诚哥,你胆儿也太小了,你看你比小曦大这么大只,可你的胆子,就跟是什么来着......”举起肉乎乎的胖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好几下,最后五指和食指捏了一个小小的一点出来,伸到陆诚跟前,“比龟仙人拉出来的粪球还要小啊~”
龟仙人是陆晨曦半年前在市场从一个小摊贩手里买回来的,说价说了好久。
陆诚记得那天他腿都站酸了,陆晨曦才笑嘻嘻的把当时只有她一个巴掌大的小龟崽,拿过来。
说什么“岚嫂嫂说了,龟可以养到好几百岁,就升仙了,所以要取名龟仙人,希望早点升仙,然后带着她游过万里河山去看娘亲。”
很傻,很不着边际的话,陆诚当时听着,却突然很想哭,他也是想云诗怡了,怎么可能不想,他相信另一个人跟他是一样的,只是不明说出来罢了。
“啊!是爹,小曦快…”陆诚思绪收回来,一抬头便是瞧见了陆山河那黑得已经跟锅底似的一张脸,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后,伸手,拉住陆晨曦衣角,打算提醒她,让她最好现在赶紧洗个头认错,早死早超生啊!
却不曾想到,陆晨曦闻声,顺着陆诚视线看过去,片刻之后,竟反手拉住陆诚拽着她一抹衣角的手腕,扭头,撒开脚丫子,就跑,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往前猛冲,直到大街上,才气喘呼呼的停了下来。
陆诚跟着陆晨曦一起,靠着身后的一堵墙,左右看了看,发现原来他们跑到了一座小巷子里头了,距离文物保护队住的院落隔了两个翠绿瓦屋顶。
“小曦……你………你………跑什么啊?!我……我让你认个错……不就好了……你这一跑……咱们就……………”
不等因为跑得用力过猛的陆诚,结结巴巴的说完自己的意见,体力显然更胜哥哥一筹的陆晨曦,就抬手,摆了摆,打断,“胡说什么?我陆晨曦怎么可能认错,再说了,不是阿诚哥你让我跑的吗?你看你,拉我衣服拉得都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