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尖利,足以刺破夜空的长鸣,像是百灵鸟的叫声一样。
“出来了,出来了.........”
接着,便是婆子的声音。
悬流认出那是给陆长风接生婆的声音,他猛地转身,一手抱起站在自己脚边的悬清坛,另一只手,拽住站在身旁的悬摇席垂在身侧的手,就往后院跑,“长风,长风,快,跟我去看你们娘。”
可此时厢房內让人难受的不只是满屋的血腥气,更多的还是无比沉重的气氛。
“婆婆,你先把孩子抱出去吧!”
驷其常看着躺在床上,苍白瘫软着的女人,毫无血色的脸,此时挂着一丝满足,用力咽了咽口水,额前滑下一滴冷汗,扭头看着用早已准备在一旁许久的锦缎把光着身子满身沾满血丝的孩子裹住的接生婆。
说话时,声音在抖,抖得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心惊。
但他没办法,此时若是连他都慌了,等会儿谁去跟悬流说。
哪怕只是端架子,他也要把它端好了现在。
“驷先生,这......”婆子扭头,看了看床帐内的陆长风,又低头看了看抱在自己胸前,放声大哭的孩子,犹豫不前,“悬夫人........驷先生.........难不成连您也没法子了吗?!”
驷其常摇头,“婆婆,俗话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可以扭转乾坤的,这个世上,让我最无奈的事,便是人们往往把我们这些大夫,看作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其实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在生死面前,也是普通人,医者不过是尽一切所能,力挽狂澜罢了,若是已成定局,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高之嗣不愧是武将出身,驷其常刚给伤口缝好了针,他半夜就醒了,捂着阵阵发痛的箭伤,勉强下床走动,他是要去上茅房,人有三急,他可不想这么大个人了,还尿自己床上,那传出去,他估计以后在长安城,不蒙着脸都没法儿走动了。
高无畏见高之嗣无事,在驷其常离开高府时,顺道儿送了他去悬氏的宅邸,接着便回了宫里,他是陛下近身的侍卫,一般来说是不允许在宫外宿夜的。
至于高繡,因为高之嗣这一次受的可不是普通的伤,又是在长安城内当街被两个来路不明的逃狱人射伤的,高繡虽为女子之身,却不愿端正坐在家中,不出闺阁,习女红,学规矩,反而甘愿在京兆府跟在荀我心荀大人手下做女官,还是专门负责审问犯人的,不过想来高繡平日里的性子就彪悍异常,也是适合做这些事的。
长安城内,陛下周围竟除了这样的斗杀,其中一名逃犯还是在京兆狱内逃走的,如今怕是不止高繡,掖庭狱那边也难辞其咎,都在全程搜捕,陵县也自然不会放过。
高繡往后只要未抓获两名逃犯,估计都是难眠之夜了。
更别提和高尔淳,关闭篱似的,一直坐在屋子里,守着他醒过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高之嗣一睁开眼,第一眼便是瞧见高繡俩兄妹,估计没被箭射穿胸口至死,也得被吓死。
高家三兄弟不合,这无论是在府外还是府内,都不是什么秘密了,高之嗣是妾室生的,大夫人走后,自己的娘便一跃而上,掌管了整个高府,高无畏,高繡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高之嗣又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不会只想到自己的难处。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碍于脸面,一直装作本来就不爱搭理高繡俩兄妹的模样,也是为了让自己娘亲心安。
百善孝为先。
若是娘亲关闭篱认为高之嗣若是亲近高无畏,高繡,便是和当年高尔淳只愿意守着大夫人,冷落她那样,觉得不安,那他便不再和他们说话就是了。
他作为儿子,总是要站在娘亲这一边的。
“呃........”高之嗣挪了半天,才走到门边,伸手,刚想把门推开,突然,猛地抬起头,只觉胸口气血翻涌,片刻,张嘴,“哇”的一口血吐得满地全都是,满身的冷汗此时此刻直冒上来,胸口箭伤火辣辣像是被热火灸烤着一样。
高之嗣本不想让还在屋子里守着自己,现在已经熟睡过去的爹娘担心,可是在忍不住疼痛,身子一歪,倒地痛苦喊叫着,滚了起来。
而此时胸口,原本已经缝好的箭伤,竟慢慢溃烂,流出一些暗绿的脓水来,周边鲜红的血肉,变黑,和高之嗣吐在地上的血,是一样的颜色。
高尔淳夫妇听到动静,惊慌失措的起身查看,束手无策之时只能喊来两个小厮,一个去悬府一个去医馆把驷其常请回来。
殊不知,这对驷其常来说,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