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哥哥,瑾儿长大了,要和哥哥成亲!”
“阿长我戴这个好看吗?”
“我说你啊!我名字里有个瑾,你也不用每年生辰都送我木槿花的发簪吧?”
“阿长,你说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只看表面不看内里,明明我也不是那么坏的人,难道就因为我脸上有块疤,连我爹都嫌弃我吗?”
“阿长,你说为什么要有这样不人道的规定,为什么女子非得选秀过后才能婚配,我好想你快点来我家提亲,虽说老太太说了,女孩子要矜持,可我对别人可以,对你好像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阿长,你放心,就我这种模样,顶多就是按着程序在宫里走一圈罢了,不会真的被招进去的,等结束,我们就像之前一直说的,去好多好多的地方,游山玩水。”
“阿长,我不想离开你..........”
“阿长,你带着我逃跑吧!我不怕被抓,也不讨厌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日子,只要能跟你在一处,就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
“阿长,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为什么还不来?你是不是嫌弃我怕我跟皇上,可没有啊!皇上从来没有来我这里过夜,夜深便会去妹妹那里,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阿长,是我错了,只想着自己,没顾及到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有家人要照顾的,走的事,算了吧……我认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往事历历在目,瑾儿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尤其是那句痛彻心扉的认命,虽然从那之后,他们就大吵了一架,没有再怎么见过了,加上一个在深宫一个在兵府,卫长的朝职又并未达到那么高,若非刻意找寻时机,根本也很难见到了,只是没见面的这几日,卫长也看出来自己对瑾儿甚是想念,更是一直在反思自己那时候,在瑾儿问自己为什么还没能把她带走,为什么犹豫了?难道他真如她所说,介意她是皇上的妃嫔,介意侍寝,嫌弃她了?
卫长也得不到个准确的答案,他只是很清楚,如果自己那时点头答应了,或是早早在进宫前就带她离开,而不是因为这从来谨小慎微的性子,让她一等再等,或许今日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瑾儿的事,原本一开始是全家人都商量好要瞒着他的,因为瑾嫔受伤昏迷之后,皇上派遣去照料的太医正是他的大哥,卫家长子,卫辰景,所以在卫长知晓之前,所有人都很清楚瑾儿的病情是有多么严重,离开,已经是随时的事了。
卫家因为几代从军,老爷子又本是粗莽之人,热血肝胆惯了,性格更是比普通人要豪爽一些,母亲是深闺小姐,小家碧玉,贤惠得体,向来对孩子最是宽宏大量,所以在知道卫长有意要和瑾儿私奔时,并未表现太过激烈的反对,事实上,之前卫家上下都以为瑾儿的脸,肯定会被撩牌子的,还没出结果,就已经准备出去采办彩礼和喜糖了,卫家二老,对这小媳妇其实还挺满意的,虽然脸上的疤确实不堪入目,但好再性子好,好相处,又是打小就看着长大的妞子,本来都要开始下聘了,谁知宫里就传出来,他他拉氏两姐妹,都被留牌子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没有答应她,如果我早早带她离开这个地方,不就什么是也没有了吗?都怪我!都怪我啊!”
十一月的永定河,因下了初雪的关系,河面部分结冰,风吹得比平常还要大上许多,而且吹打在脸上,生疼刺骨。
可纵使如此恶劣的环境,也并未让站在河岸边缘,衣衫单薄到让人光看着就觉得冷死的干瘦男人生出退步的意思。
虽然因为之前不明原因的骚动,略受了些损害,但到底已过去了个把月,朝廷再蜗牛,面对受伤百姓的愤慨,也不可能一连拖到现在也没个解决的对策,何况比起朝鲜战役,永定河桥,街市的修复重建,要容易得太多了,所以此时若不仔细看,又是在夜色下,根本看不出之前断壁残垣的破碎痕迹。
所以原本封起的路段,也已无人把守了,不然卫长还真是连个跳河殉情,好赶紧下去陪瑾儿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也不然,京城里,这些河呀湖的,还是有很多很多的,只不过这永定河,对卫长来说意义非凡,所以才非它不可罢了。
那年他七岁,瑾儿五岁,他们便是在这河边上的市集第一次相遇了,正好是元宵节那天,不过他们两家从他太爷爷那辈,就是世交,那次当然不可能真的是头一次见面,之前一起吃饭时也偶尔见过几次,不过那时候小小年纪,总是被美如夏花绚烂,活泼伶俐,总是蹦蹦跳跳好似花蝴蝶的珍格儿吸引了所有目光,并未注意到总独自一人呆坐在角落的瑾儿,所以那次算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她,说起来也是好笑,那段时间,他正好在看钟无艳的故事,还一度误以为瑾儿是从他的话本子里走出来的,说了不少的傻话。
如今想来,那些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才这样,从前老人都说人快死的时候,一生会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小瑾,我来陪你了,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卫长慢慢合上双眼,抬手,张开双臂,身体挺直往前倾,不带任何前奏,扑通一声,便整个人淹没进河水中,丝毫挣扎水花也没有。
柳吉发誓,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抱着想要打探瑾儿情况才在被东哥发现了踪迹之后,没有立即逃跑,而是留下,至于现在为什么被东哥抱着闭目养神,小歇,他也不是很清楚了,就是说着说着,这厮突然哭得梨花带雨,他从来对姑娘哭就最没辙了,只能拉她到没人地方好生安慰,免得被有心人看去,还以为他对她这皇帝的宠妃怎么了,乱嚼舌根,倒是以讹传讹,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那倒也算了,万一传到瑾嫔的耳朵里,那可怎么是好?
不过好再这点牺牲,也不是完全没收获的,他至少已经知道瑾嫔寿数未尽,这一劫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