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硕大身体就像被戳穿的皮球一样,随着乌黑的气顺着陆忙忙捅破的洞口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泄,渐渐萎靡,最后只剩一滩散发阵阵恶臭的肉水。
陆忙忙蹲着身体,双眼眯成一条缝,竭力不让自己仔细去看地上那堆让他胃里一阵翻涌的残尸,一手捏着不知从何寻来,此时可怜的被充当抹布白布一角,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可无奈过于浓烈的气味冲击,即便挡着一层,还是让他的脸都皱到一块儿去,在几次下手想要擦干净失败后,顾全大局的不再执拗,马上放弃,扭头,大声朝投在门纱上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的剪影,奋力呼喊求助道:“又子,快进来,把这些拿去处理掉。”
闻声,又子推门而入,难得没有任何抱怨的接过陆忙忙手里抹布,又从旁随便找了个盆子,弯身,动作利索的将污秽物抹到盆子里,然后起身,看着双目紧闭,脸色依旧白得跟张白纸似的,但两侧颊已能看到隐隐透出的晕红,体内蛊虫带来的疼痛而揪起一小块眉心也松开了不少,明显气色渐渐开始好转的阿宛,还是担心,“这样就真的没事了吗?这不还是没醒吗?”
“安啦安啦!”陆忙忙摆手,拉着袖口,由于方才高度紧张过后,如今松了一口气,控制不住瘫软的坐在床边,边给阿宛擦干额头上的细汗,边破天荒与又子见面开头不是你轻佻挑逗我一句,我恶心骂回你一句,耐心安慰,“既然虫母都已经出来了,就肯定没事了,之前阿宛一直在他府做丫鬟,老蛊想要在她平常的食物里偷偷下蛊简直易如反掌,加上这丫头在发生这些事之前,对东哥那可是毫无防备之心,其实之前我就有察觉到她身体里这条肥虫的存在,只是蛊术这东西玄乎,我也是一知半解,怎么知道强行取出来,会出什么事,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最近才想起天丛云里头那位仁兄,以前好像是炼药的,就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去找它求药,幸好之前蛊虫即便在阿宛的体内被畜养大了,只要老蛊那边没有动作,就处于沉睡状态,如今这么一会儿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我听烨华说你也受了伤,把那虫子的尸体烧了之后,就去歇会儿吧!等下我还要去看看阿春,顺便出去一趟,买点调理身体的药,到时还得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这丫头了。”
“阿宛姑娘拼死救又子的这份恩情,又子是断不会忘记的,还请大人放心交给我好了,只是有件事又子想要提醒大人,请大人务必格外注意些,这很可能关乎到阿宛姑娘的安危。”又子额首,转身正要往门外走时,突然想起什么,抿唇,并无半点犹豫的将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回头,看向见它此举要走不走的,有些疑惑,正要开口问究竟的陆忙忙,表情微凝,“云春,我承认,我对她是一直以来都有些偏见。可大人也了解,又子最会看人心了,云春即便现在还不会,以后,也肯定会与阿宛姑娘产生敌对关系的,至于原因,大人以后便会知晓,这里又子就不多说了,所以为了阿宛姑娘好,还是尽量让二人少些接触比较好,否则,以阿宛姑娘纯良的天性,最后吃亏最多的也只会是她。”
“发生什么了?”
“等到发生了,事成定局再去阻止,就晚了不是吗?”
事实上在落水的那一刻,阿宛已经辗转醒来了,只是自腹部传来的剧痛,实在是太过强烈,让她即便想开口说话,也痛得说不出来,就算说得出来,话到嘴边,也成了痛苦的呻吟声。
幸好这种难受在不明情况,却确确实实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的她以为自己这次恐怕真的要完了的时候,便如同应了那句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话一般,说结束就结束了。
“唔!水,我想喝水......”
阿宛是被渴醒的。
口干舌燥的睁开眼时,第一眼就是看见趁她熟睡,又开始对她毛手毛脚的,拉着她的手不放,还一直往怀里拽,这也就算了,居然把她这个伤员的肚子当枕头,没良心的将脑袋搁在上面,睡得那叫一个甜香糯熟的陆忙忙。
可无奈,此时的阿宛连抬手的力气都是没有了,更别说一脚将其踹下床去,然后手脚齐用,好好的给他来个教训了。
何况,方才昏迷之际,深陷仿佛没有尽头的睡梦中时,她本能殷切呼唤的不正是这个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却不知为何心里会那么肯定,信任,一定会来救自己的男人的名字吗?
如今他就在自己身边了,既然都有了依赖的心,甚至恨不得现在立刻抱着他将所有的恐惧,无助都发泄痛哭出来,为何还要违心的赶他走呢?
“陆忙忙,你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救了我两次,你可知道被救的我,现在这心里头就跟欠了债似的。”阿宛抬手,轻轻拂过沉睡后,与初识时的盛气凌人不同,眉目变得异常柔和的男人的脸,尽管此情此景让她有些哀怨,可指尖还是忍不住顺着他脸部的轮廓线条描摹,想要将这一刻难得的温柔,画进心里,“本来我还想走的,现在看来,是走不了了。”
话音一落,莫名鼻子发酸,清泪落下,正好滴在了陆忙忙的嘴角,将本就因担忧自己身体,即便一连几个时辰的神经高度绷紧,加上受伤的地方也没及时处理妥当,已经累到不行,看到有空闲,迫不及待想要小眯一会儿,也看似熟睡,实则半梦半醒,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入不得耳的他惊醒。
“唔?你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陆忙忙似有所觉伸舌头,舔了舔一片湿润的嘴角,眼皮经过一轮本能不太情愿掀开,自我矛盾的微动后,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惊喜地看着倚在床框上看着应该是已经恢复清醒的阿宛,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声音是控制不住的激动颤抖。
但当后知后觉地看到阿宛满是泪痕的小脸后,又赶紧将询问的声音放柔,惟恐是自己吓到她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还没吐干净,还疼?快告诉我,哪里疼?”
陆忙忙慌忙抬手,拭去阿宛眼角溢出的水珠,一心以为是蛊虫还未完全清理干净,她肚子还疼,遂伸手,沿着她腹部周围仔细,可无奈,怎么摸都摸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好先安慰,“好了好了,不哭,我现在就去找烨华来给你看看,马上就好了,没事的。”
本意是想要安抚,谁知话一出口,对面的小人儿粉唇一张,哭得更凶了。
还拉着他的衣袖,任他好说歹说,有病需急医也怎么都不肯放。
最后陆忙忙只好又坐下,伸手将哭得撕心裂肺,抽抽个不停,全身发抖的阿宛紧紧搂在怀里,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你别走。”
“好,我不走,吓坏了吧!”
“我以为我自己死定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没有查清楚大火的事,也没给我奶奶,小良,雪儿这些枉死的亲人,朋友一个交代。”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以后我陪你查,陪你交代,可以了吧?”
“你就是想骗我留下,你知道我肯定是要走的。”
“那你愿意受骗吗?”
陆忙忙推开一点点阿宛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抬手,扯着袖口,替她擦去满脸,在一旁烛光的反衬下亮的有些刺眼的水珠,直视着她此时红肿得跟俩大核桃一样的双眼,用全身的劲儿憋着笑,表面上半开玩笑地问道,其实心里在说出这句话后,整个心都紧张的揪了起来,脑子里瞬间出现好几种如果...怎么办...?
一向随心而活的阿宛虽知晓自己的想法,并无过多犹豫,但还是有些拉不下面子,所以左思右想找了个看似合理,实则牵强,不过至少比被陆忙忙这家伙知道她是有些女儿家的春心荡漾才留下来这丢脸,要好得多的理由,“我奶奶从小就叫我,做人一定要知道知恩图报,救命之恩更是要涌泉相报,要走了我多小人啊!多忘恩负义,多对不起我奶奶多年的言传身教啊!要我说你肯定是故意的,怎么可能我让你来救你就真的来了,这也太巧了,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互相的了解就仅限知道名字,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你肯定有什么阴谋吧?要是我现在趁你睡着了跑了,你也肯定会天南地北的也把我抓回来吧?所以我看我还是别浪费力气了,姑且先在这儿,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好了。”
陆忙忙是被阿宛最后一句给逗笑的,本想戳穿,反正你就是没地方去,让我先收留你是吧?还嘴硬什么。
但突然想起卜卦中的一句话,‘难以驯服,吃软不吃硬,须以柔克刚。’唇角微扬,颇为识时务的改口顺从道:“好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我对你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