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韩端那儿看过已经刊印出来的两册《时尚》杂志,对这个新鲜事物接受良好,若不是她是新嫁娘,家里家外有不少事要先熟悉熟悉,她说不准也要来试着审审稿。

两边谈兴渐浓,不知不觉外面已是灯火阑珊。

屋里热闹了好一阵,便听外头有在外守候的侍女来敲门,说是韩府君找过来了。

其他人这才惊觉王氏还是个新嫁娘,她们这是在和韩府君抢人。

众人忙送王氏和盛景意出门,抬眼看去,只见韩端静立在院门外,远远看去宛如芝兰玉树。哪怕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众人也能感觉到他脸上必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盛景意与王氏与众人话别,径直往院外走去。

等到了院门处,盛景意才发现谢谨行也在外头候着,只是没与韩端站一起,而是立在紫藤花架前。紫藤花已经谢了,仅留下一架浓荫,谢谨行就立在那儿,人仿佛也融入了紫藤花架投下的暗影之中。

盛景意跑了过去,张口喊道:“哥哥!”

谢谨行抬眼看她,刚才那种远离尘世的虚渺之感一扫而空,眼底溢出几分笑意:“走吧,回去了。”他看向韩端,还饶有兴致地调侃了一句,“今夜天清气爽,你们夫妻俩可以别坐马车,相携踏月而归,赏赏这难得的好月色。”

韩端笑道:“正有此意。”说完韩端又给谢谨行回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该考虑一下成家立业之事了,别让谢伯父他们时常操心。”

盛景意听着两人的明来暗往,没有吱声。

等和谢谨行出了畅清园,只剩他们兄妹俩踏着月色往回走,盛景意才问谢谨行:“哥哥,你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谢谨行与韩端不对付的事,盛景意也不是头一回发现了。刚才两个人都在院子外等人,谢谨行明摆着想离韩端远远的,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盛景意觉得他们怕是刚吵了一架。

谢谨行说道:“倒没吵架,就是韩行之这家伙在饭桌上把刚才那些话换着法儿说了几遍,弄得其他人都来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这个阴险小人自己刚成亲,就故意这么搞他!

盛景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果然,催婚是任何时代都让人无计可施的终极武器啊!想想看,人家是为你好、关心你,你还与人撕破脸,还生人家的气,是不是不识好歹?

这么一想,嘶,韩端这人还真是恐怖,以后得小心提防他才行!

盛景意瞄了眼谢谨行的侧脸,觉得谢谨行这样的条件,即使以后没法出仕为官,应该也有不少人想嫁他。

他怎么就把自己耽搁成大龄青年了呢?

不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识趣地没给谢谨行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雪上加霜了!尤其谢谨行对她的婚事还有一定的话语权,万一他被逼急了,伙同盛娘和谢老夫人她们给她挑夫婿,那岂不是杀敌一千伤己八百?

兄妹俩回到家,迎面碰上从练武场归来的穆大郎。

韩端成亲了,武举也快开了,他最近去练武场去得格外勤快,只差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里头!

盛景意笑眯眯地喊道:“穆哥。”

穆大郎一顿,上前与他们问好。他从前总是穿着杂役的衣服,哪怕身板笔挺,瞧着也不怎么起眼,如今换了身行头,看起来宛如出鞘的利剑,从头到脚到十分锋利。

盛景意早些时候对他们兄弟俩有点意见,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她待穆大郎便又恢复了最初的态度,熟稔地问起他最近兵书读得如何。

谢谨行不仅给她和穆钧找了老师,给穆大郎也找了,她和穆钧偶尔还会跑过去蹭听一下军事理论课,了解一下行军打仗的基本常识。只是最近她别的事挺多,就没去了,所以想听听穆大郎现在都在学什么。

穆大郎说道:“我把老师的话都记下来了,要是你想看的话,明儿我让你师兄给你带去。”

论武力值,这府中穆大郎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论读书的悟性,他就要略差一些了,所以每次听课都踏踏实实地把老师的话先记下来,回去多琢磨推演两回,也算是能吃透七八分。

盛景意也不见外,开开心心地说道:“好啊。”

穆大郎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回去后便找出自己的笔记给穆钧,托穆钧带给盛景意。他们虽名义上曾算是主仆,但宣义郡王府早就不在了,他与穆钧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穆钧虽算是忠心耿耿,很多事却没有寻常主仆那般讲究。

穆钧没说什么,第二天便把穆大郎的军事理论课笔记给盛景意捎了过去。

盛景意欣然接过,又邀请穆钧中午一起去看金玉楼开业。他们住在城动,就去城东的分号好了,到时也不必表露身份,只混入附近的茶馆凑凑热闹。

正好热得厉害,她中午不太想吃午饭,索性带些点心和冷盘去边吃边看看开业情况!

穆钧对此没有意见。

盛景意便让立夏去准备,聚餐这么多回,她对徐昭明他们的食量已经很有数,所以让立夏吩咐厨下多做点,务必要把食盒装得满满当当。

这年头的酒楼茶馆都没有不许带外食的规定,不仅自己可以带吃的,还有不少小贩来兜售各种果子与肉食。

盛景意与穆钧中午便带着适合去茶楼与徐昭明他们会合,他们带着的小厮也都各自拿着个食盒,若不是地点不在城外,这就是一次丰富的野餐了。

自从蹭上盛景意家的饭,徐昭明等人吃饭就格外专心,今天他们也特意提前过来,风卷残云般把几家人共同凑出来的满桌子菜扫光了。

到临近正午,吉时马上要到了,寇承平才摸了摸吃得有点凸的肚子,放下手里消食用的茶汤,不甘不愿地下楼去了对面。

盛景意占了临窗的位置,凑到窗边往外看去,只见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斜对面的金玉楼门口更是人满为患。她甚至还看到几个闲汉蹲在一处屋檐下,手里拿着游方郎中、算命先生常用的布招子,上书“代人排队”四个大字,看起来还挺有气势!

在闲汉们旁边还有个摊子,摊子前用硕大的字体写着“代写招子,代写家书”等等业务,瞧着和闲汉们那几块招子系出同源!

盛景意瞠目结舌。

这年头,居然已经发展出代人排队的产业链了吗?

随着寇承平这个新东家走到对面,金玉楼前顿时一阵骚动。没办法,今天太阳升起来没多久,金玉楼里就开始忙活起来,等整条街的人把吃下去的早膳消化得差不多了,阵阵烤鸭的香味就从金玉楼里往外飘。

那香味昨天许多人就已经被它折磨过了,今天又来一回,众人哪还忍得住,纷纷循香而来,威胁伙计们说今天再不卖就要砸店!

现在,金玉楼的东家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要给他们买烤鸭了!

也不是他们没出息,没吃过好东西,只是有时候你闻见味儿就特别馋,特别想去吃!过去的燠鸭都是封闭的烤炉里烤熟的,香味上桌后才能闻到,金玉楼这烤鸭的香味却特别霸道,他们远远就能闻着!

寇承平原本以为自己这个东家亲自露脸,会让不少人惊讶一下,结果他才走到招牌底下准备揭红绸,就有人开口催促道:“别整那么多虚的,直接开门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