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宅之中被喊公子的自然是谢谨行。

盛景意不知道谢谨行怎么大晚上找她,也不耽搁,把擦得差不多的长发随意地束起在身后,走出自己的小院跟着那传话的丫鬟去见谢谨行。

第83章

家中只有兄妹两个主人,谢谨行的院子离盛景意那边不远,盛景意只穿过一个林荫小道便到了。

她抬脚往里走,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院内的景致,只见里头清净得很,刚才来传话的丫鬟都没跟着过来,只有两个小厮守在廊下。

他们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哪怕只是守在门外也站得腰杆笔直,不太像小厮,倒像是两个小兵。

见盛景意来了,其中一个小厮忙不迭地跑过来,在前头给盛景意引路。

其实也没多少路,这院子不大,除却下人守夜的房子之外,便是待客的厅堂与主人房了。

既然是让盛景意过来相见,谢谨行自然不在房中,盛景意跟在小厮后头走到门外,小厮停了下来,侧身请盛景意自己入内。

盛景意对谢谨行还算信任,也没多想,抬脚往里走。等她抬眼看见屋里的情况,脚步蓦然一收,当机立断地准备转身走人。

门外的小厮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得了命令,在盛景意转身之前麻溜地闪身上前,干脆利落地把门一带,挡住了盛景意的去路。

盛景意:“…………”

这贼船的门居然焊死了!

盛景意没办法,只能斯斯文文地转过身,看向屋里分坐三边的几人。

现在屋里的阵营是这样的:迎客厅正中的一张圆桌前已经“三国鼎立”,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上坐着她哥谢谨行,左边坐着白日里才见过的韩府君,右边坐着许久没见的穆钧。

穆钧背后还站着个前些天才见过的熟面孔,穆大郎。

盛景意不晓得这三拨人是怎么坐到一块的,可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大事不妙。

走又不能走,盛景意只能挤出礼貌的笑容,乖乖巧巧地说道:“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有这么多客人?”

“都认得的,不用紧张,坐吧。”谢谨行指着最后一个空位对盛景意说道。

盛景意依言落座,三国鼎立的格局瞬间因为她的加入被打破。她看看她哥,又看看坐在一旁的韩端,最后才落到穆钧兄弟俩身上。

穆钧许久没见到盛景意了,盛景意虽还时不时回千金楼一趟,可他总闭门不出,两个人自然没机会相见。

以前他见到盛景意,只觉得她想法多,长得也好看,叫人忍不住多与她接触,可现在再见到盛景意,他心情却十分复杂,总会想起儿时那个曾经抱过自己、却早已面目模糊的青年。

当初那个青年身受重伤,已没多少年好活,平日里便哪也不去,拖着病体给他启蒙。

相比练武师父的严厉,青年脾气很好,每每他闹脾气,青年便耐心地等他发泄完,才揉着他的脑袋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那段日子可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可是没过几年那人便撒手人寰,连名字都没有添在那封血书上。

很多事他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到,那个人为什么能信誓旦旦地说相信他?

后来日子日复一日地过,他逐渐也忘记那个总是噙着笑教导他的青年。

现在他才知道,那人慈父般的怀抱原本不该属于他。

倘若没有掺和进宣义郡王的逆案里来,那人本该是盛景意的父亲,她这般聪明,如果有那样的父亲在,在这个年纪恐怕已经被媒人踏破门槛!

穆钧见盛景意望过来,目光躲了一下,接着又转了回来,回给盛景意灼灼的目光。

穆钧相貌本就出众,专注地注视着别人时更叫人难以挪开眼,盛景意与他对视数秒,心突突直跳,越发觉得不妙。

这三个人是怎么凑一起的?他们为什么要把她也喊过来?

盛景意转开眼,望向谢谨行,想从自己便宜哥哥口里听听是怎么回事。

这大半夜的,他一当哥哥的人居然把两个能看不能动的美男子找来和自家妹妹见面,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谢谨行与韩端对视一眼,没立即开口,而是倒了盏茶推到盛景意面前。他自己也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才悠悠地给盛景意讲述当年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她爹当年放弃家族给予自己的一切,跑去救了个“赵氏孤儿”,后来自己也死了。

穆钧便是当年的“赵氏孤儿”。

现在穆钧这个“赵氏孤儿”已经长大了,谢谨行和韩端这两个热心人士听了这个故事十分感动,古道热肠地想要帮助他复仇并夺回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个故事就是这么简单而纯粹,处处充满了人性的光辉。

盛景意看看她哥,又看看旁边的韩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呸!这都是什么鬼话!还能更扯淡一点吗?

热心人士韩府君,古道热肠谢谨行?!

你们骗谁呢?!

谢谨行亲口说出这番说辞,面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弄得盛景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思想境界不够高,脸皮没法做到谢谨行这样收放自如。

盛景意现在知道谢谨行为什么先给她盏茶了,原来是要她听完以后喝个茶冷静冷静。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看向一旁的穆钧“兄弟俩”。

兴许是因为早就猜出穆钧两人身份不简单,必然背负着什么不能向外人言说的血海深仇,所以在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盛景意也没多意外。

唯一让盛景意有些意外的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爹居然还曾扮演过这出“赵氏孤儿”里头忠心护主的角色。

只是那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不管她那位亲爹曾为宣义郡王府做过什么,那都是她爹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只可惜了她娘,早早遇到过太好的人,旁人便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从此只守着她这个女儿关起门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