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没有用。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没有一个随侍,会放任自己的主人孤立无援。
不论隔山隔海隔着整个宇宙数百数千光年。
只要她需要,他就会去。
不论她是人或者不是。丑陋或者美丽。愚蠢或者聪慧。
这是从一个家主触摸家神的那一刻就注定的。
何况…………
当他站在玻璃窗外,长久地凝视着那个奇怪的人形。
却发现,虽然失去了五官,它并不丑陋,像一个还没来得及进行最后描绘的人偶那样精致,黑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包裹着她纤细、柔弱的身躯。
像是在等着绘师的到来,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叫醒她。
而那就是他的主人。不同于普通的人类,也不像他祖祖辈辈侍奉的脾性各异的家主那样。
美丽的,独一无二的主人。
“如果只有大小姐回来……”高姜停步,站在黑暗之中,声音略略停顿才继续。
对身后人说:“老太太服药,顶多两个小时就会醒。你告诉她,我推荐米姑
娘继承我的位置。”
从人声音沙哑,应声说:“是。”站在穿梭机下,看着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入黑暗的夜色中的另一架穿梭机。
几分钟后,不远处的天野中出现了无数穿梭机升空留下来光道。
像一条条彩虹。
它们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就立刻调整了角度,往前线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位面包房旁边的傍机坪上,载着高姜的穿梭机也腾空而去。
高姜打开自动导航后,离开驾驶位,打开个人终端编辑信息。
在向外发送最后一条之前,选择收信人的时候,手指却悬停良久,难以抉择。
…………
睡得米米糊糊的米姑娘,被频道信息提示音惊醒。
她坐起身的动静,惊醒了身边的阿铃。
阿铃见她一言不发,有些不解:“发生什么事?”伸头要去看信息,但米姑娘却关掉了屏幕。
阿铃试探着问:“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
“啊。”米姑娘突然轻声笑。
坐在月光下的少女,黑色的长发披散着,眼睛里有锋利的光芒,像是映着光的利刃,脸上是恐惧与兴奋交杂的表情:“好像我们要死了。”
她说完不给阿铃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机会,便站起身,向隔壁房间走去。
因为刘大勇的前事,黎妈很喜欢她。她来了以后,黎妈甚至还主动让她住在自己的套房里。
推开一扇没有锁上的门,在柔软的大床上睡着的中年女人就显露在她面前。
她站在门口,小小地停顿了一会儿,月光照在她满是旧伤的白嫩纤足上,让她的脚看上去像是被哪个手段拙劣的屠夫随便拿几块肉拼凑缝补而成。这些伤是她在帝星大宅的时候落下的。
过了一会儿,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黎妈床边,静静地审视着黎妈。
口中轻声细语:“你应该在梦里祈祷我们永明从人马上死掉,或者,祈祷最终高姜能平安回来。不然啊~~唉!”她长长地叹气:“那我就只能依照他的遗愿杀了你呢。他说,留着你这种人,迟早是个大患。他不放心。但指望了这么久,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肯动手除掉你的,只有我们了。毕竟闻先生太不争气。并且,到时候你一死,就算大小姐生气,也没有办法处罚谁。谁叫他已经死了。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乖乖听话的女孩子呀。并且我才不会承认是我杀的呢。我又不傻。我就说……是阿铃杀的。”说着扭头看向跟她一起起来,站在门边阿铃。
阿铃看上去比她更加沉稳,虽然听到了她的,只是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并没有表示反对。
从人中的阶级 ,有时候似乎不存在,有些时候异常的严苛。
只要是合理的,上阶可要求下阶做出牺牲。
阿铃认同,如果除掉黎妈,需要一个牺牲者,自己
更为适合。
米姑娘说完,突然噤声,侧耳靠近黎妈,嘀咕:“跟你说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祈祷呀?”眉头微微皱起,感到不解。弯腰,耳朵几乎贴到黎妈头上,似乎想听到里面的响动。
昏暗的房间,明亮的月光。
这诡异的场景。
米姑娘突然站起来的时候,阿铃下意识地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所有和主家亲近上阶从人里,她最不喜欢米姑娘。有时候很平常,但一离开主家身边,就时不时地让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有人移去了监视她的眼睛,让她感到轻松,可以随便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恐怕只有主家有事,才能让她露出正经的表情。
而此时,那边的米姑娘虽然站了起来,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她就那样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熟的人,‘督促’对方,认真地,给对方祈祷的机会。
她跟着阿铃说过,跟着老太太的这一段时间,她获益匪浅,自认为深受感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看吧。
真的不是了。
她在想,如果刘大勇能死得晚一点,也会有祈祷的机会。如果心情好,她还会对着他的尸体来一段诗朗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