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
这是他睁眼的第一感觉。
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把他的手脚都圈在里头。
他用手指叩击了两下, 是个装垃圾的环卫箱。
金属的,冷冰冰。
——我是谁?
他脑子很木, 只能慢慢地想。
空气很臭。
光闻这个气味,萨沙熟练地判断出, 这估计是在哪个下水道里。
下水道闻着废弃很久了,污水是死的,没有灯。
出入口也堵死了,垃圾的凹糟臭味,都困在小小一方空间里。
萨沙先动了动手指, 跟着开始动弹手臂和双脚。
左脚还是跛的, 压在一堆黏糊糊的不知名垃圾里。
他从自己坐着的铁皮箱里爬出来,然后摔在了污水里。
哗啦一声,周围响起大片吱吱喳喳,无数肥大的老鼠从他的足边爬过去。
害。过去一群蛋白质。
可惜没力气捉。
萨沙坐在污水里, 下意识想。
他的脑子还是木木的,想不起什么来。
只觉得脚很疼, 这地方很臭, 走了再说。
小金毛从及膝深的污水爬出来,腾出手四处乱摸。
摸到了墙, 就踩着堆积到水面的垃圾,深一脚浅一脚找出口。
轰。
很远的地方, 传来一声响。
萨沙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掌心摸过粗砺的墙壁, 扯开一些蔫巴巴的藤蔓,摸到一堵锈死的铁门。
果然,这就是个废弃的下水道。
深埋地下,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那种,敲门都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轰。
又是一声响,这次声音更近了。
萨沙忍着恶臭,吸了一口残存的氧气。
他心里知道,吸一口少一口。
但很奇怪的是,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求生欲望。
——哦。我知道我是谁了。
马的。
他都在点数归零的情况下,一刀拉了心脏了。
这都死不了,主系统是在恶心人吗?
轰。
第三声响,就在他头顶一层楼的高度。
至此,怪响停下来了。
萨沙:【狗系统。】
黑暗里,亮起莹莹一小团微光。
它没有照亮周边环境,所以萨沙知道,这团光,就跟他抽到的那些卡一样,是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
萨沙:【狗系统,你咋成球了?】
他拿手去摸那团微光。
那团光不动,只有他手指伸进去时,凭空在他脑中生了张履历来。
【抽卡系统29-1】
【性别:1】
【状态:服务关闭。】
【学历:二代高等,专业:生存系,曾发布论文:《论如何在掉率降低的大环境下调动宿主的积极性》】
【工作经历:
辅助宿主通关[稀氧地球];
辅助宿主通关[深海];
辅助宿主通关[荒岛求生];
辅助宿主通关[丛林法则];
辅助宿主通关[废土家园];
辅助宿主通关[降智打击];
辅助宿主通关[丧尸元年];
辅助宿主通关[瘟疫危机];
辅助宿主通关[流浪地球];
辅助宿主通关[反乌托邦],共计10个生存任务。】
【工作成果:所辅助宿主,获得“生存流sss级宿主”表彰。】
【工作失误:
于[降智打击]任务中,未能及时保存宿主数据,导致最后四个世界与前六个世界,数据记录出现严重脱节;
于[反乌托邦]任务中,宿主自杀身亡,导致表彰奖励无法发放。】
【个统简介:本统经过多年专业学习及工作实践,积累丰富的工作经验,并取得了优异的辅助成绩。此外,本统还从事过两次宿主的培训工作,具有一定管理工作经验。本统性格开朗,积极向上,团结友善,谦逊自律,热衷迎接新的挑战。】
【申请岗位:一代高等系统培训师。】
【一只统至紧要就是实践能力,相信主系统会认为我是本岗位的合适人选。如果岗位不匹配,本统愿意接受一切调剂,以毕生能量继续为主系统发光发热,只求别把本统发配至销毁队列……】
这履历写得也太狗了,给萨沙气得半死:
【你妈的,先把小红花奖励给我!】
亏他自杀前,还真心实意为统统考虑过:
他死了,统统是不是就成废品了?是不是就要被主系统销毁了?
还特别真情实感地给统打了10分。
……这个统,转头就跳槽去当系统培训师了,一点不带犹豫的。
知道他还有个“生存流sss级宿主”表彰奖励卡着没发,萨沙反倒起了逆反心理,非要看看这个奖励,到底是个什么鬼登西。
主系统这个憨批,把他折磨成这副狗样,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奖励,才配得起他吃过的苦头。
他坐在墙边,正挥拳打那团微光出气。
咔。
他靠着的那扇锈死铁门,发出了一声轻响。
跟着就是一阵金属扭曲的“嘎啦嘎啦”声。
声音在寂静里非常尖锐,萨沙不得不捂紧耳朵。
厚重的铁门,像块纸皮一样,被硬生生撕开了。
一股新鲜氧气,伴随着让他睁不开眼的灯光,汹涌而入。
萨沙使劲遮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知道,这是有人来了,慌忙从污水里站起来。
跛足不能使力,又哗啦一声,坐回水里。
只感觉一阵微风,他脏兮兮的小身子,一下子掉进了一个强悍的怀抱里。
萨沙睁不开眼,系统也不在手上,只得厉声道:“你谁?”
又说:“关灯!”
写了简历的狗系统,还处于服务关闭状态,他自然无从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情况。
他大脑里的记忆非常混乱,记得的片段东一棒槌西一榔头,都是些杂乱无章的画面,也联系不到一起去。
最清晰记得的,就是自己看着一双蓝眼睛,用刀子拉开胸腔的那一刻——
非常疼,所以他记得。
——但我为什么拉刀子?
他还是需要时间捋一捋。
他大声说要关灯,就感觉男人立刻拉起一块布,把他兜头裹住。
这块布也太大了。把小金毛裹起来,卷了两卷,整个人一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口鼻在外头。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感觉男人是跪在污水里,小心翼翼抱住他的。
比他整整大了一圈半、肌肉强悍的身体,竟然不住地发着抖。
头顶的布料,似乎不断有水珠往下落着,滴滴答答,渗进他的金发里来。
“……你……”
头顶传来颤抖的喃喃声。
是一声泣音,一个单字。
萨沙这会儿没有系统,像一只落进陌生环境、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狗,只能大声吠叫,彰显自己超凶: